方家在S市的月落灣別墅區，與周家老宅一南一北，不堵車還要開上一個多小時，然而在S市不堵車幾乎是不可能的，於是七點出門的方白和周啟洵到方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方白提前一天已經告訴他老爹，方盛今天就沒去公司，才兩天沒見，方白卻覺得自家老爹似乎蒼老了不少，他也清楚地意識到，他的爸爸已經不年輕了。

「爸。」方白忍不住抱住眼前的男人，作為提供了一半基因的方白的父親，方盛自然也是俊秀的，只是家裡沒有女主人，他難免不修邊幅了幾分，身材稍微有些走樣，不過哪怕如此，他也依舊是個清秀的有些微胖的中年男人。

自從兒子上高中之後就再也沒有這麼親密的動作了，方盛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然而看見那拎著一堆禮盒的男人時臉色又極速沉了下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啦，這麼大的人了還抱著爸爸不鬆手。」

方白這才鬆開手，眼圈已經半濕潤了，卻還是撅了撅嘴，「難道我在你的眼裡不是永遠都是孩子嗎。」

「那是當然，只是這不是還有人看著呢麼。」方盛掃了一眼一旁站的筆直的周啟洵，對於這個趁人之危拐走自己兒子的兒婿十分不滿，哪怕對方十分負責任地力挽狂瀾救下了方氏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原本安靜充當背景板不打擾父子相逢的周啟洵這才微微前傾了身子，把手裡的東西放到了茶幾上，「爸，我跟小白回來看您，我前段時間剛好偶然得了一副宋代的竹林雪夜圖，聽聞您對古玩字畫頗有研究，便借花獻佛，送予您吧。」

周啟洵一邊說著，一邊把其他營養品放到地上，獨留一個長長的木匣，從中取出一個畫卷，緩緩打開。

聽著比自己小了就幾歲的周啟洵喊自己爸，方盛本來還怪不舒服的，然而聽到後面的話，方盛也顧不得什麼稱呼了，他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唯一喜歡的就是這古董，別管是瓷器青銅器還是文玩字畫，他是樣樣都有收藏，前段時間也正是被人鑽了這方面的空子，打了眼，這才導致資金周轉不開，這才有了周啟洵上門提親的事，然而讓方盛就此放棄這個愛好是不太可能的，或許他真要到傾家蕩產那一天才能放棄。

此時此刻的方盛那是一點醒悟都沒有，反而和顏悅色地讓周啟洵坐下，然後就小心翼翼地接過了他手裡的那副畫。

方白是學美術的，哪怕擅長的不是水墨畫，對古代各大名畫家也還是了解的，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宋代著名畫家何銘生的畫風，何銘生極擅風景作畫，且愛好遊歷，每見到一處美景便要作畫一番，傳言他一生畫作足有上百幅，然而他生存的年代正值宋代末年，何銘生晚年經歷戰亂，畫作大半被毀，留存下來的十不存一。

上一次出現何銘生的畫作是在三年前的燕京拍賣會上，拍賣出了八千萬的高價，且還是保存不當略有損壞的畫作，如今周啟洵拿出來的這一幅保存完整，除了略微泛黃，就連畫軸沒有絲毫破損，如果這是一件真品的話，價值恐怕上億。

方盛酷愛古玩，方白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有一定眼界，況且他本身學的就是美術專業，再清楚不過這幅畫的價值，哪怕是周氏集團的總裁，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上億的古董送人的，出門之前他還好奇過周啟洵拿的那個長條盒子是什麼，沒想到他居然準備了這麼大的一個驚喜。

方盛曾有幸觀摩過那副八千萬的珍品，依據他浸淫此道十數年的眼力來看，這幅畫的畫風手法與那副完全相似，尤其是印章根本不是贗品做得出來的程度，況且方盛也相信，以周啟洵的身份，既然送出手了，那就絕對不會送一幅贗品。

「這也太貴重了。」方白不由扯了扯周啟洵的衣角，雖然回家帶禮物是應該的，可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方白不敢收也收不起。

方盛比方白更明白其中利害，現下周啟洵對自家兒子正新鮮，隨手什麼東西都能送出來，萬一他哪天厭倦了，這送出來的名貴畫卷就成了原罪，愛好再如何也重要不過兒子，方盛強迫自己放下那畫，直視著周啟洵，「小白說的對，周總，這幅畫實在太貴重，你還是拿回去吧。」

周啟洵這樣的人精哪能不明白方盛的意思，不過他並沒有收回那畫的意思，反而順勢握住了方白的手，與之十指相扣，「爸，你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我和小白已經結婚了，我的財產就是他的，我是個粗人，不懂什麼文玩字畫，但是只要是小白喜歡，別說是送給您了，就是讓我再買幾幅畫給他撕著玩都行。」

這還是相識以來第一次跟周啟洵有這麼親密的接觸，方白下意識掙了一下，沒有甩開周啟洵的手，待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在爸爸面前就老老實實任他握著了，本來就是方白一意孤行嫁給周啟洵，他總要在爸爸面前表現出來幾分恩愛，這樣才能讓方盛放心，只是撕著玩什麼的……

「那還是不必了，我沒有撕畫的愛好。」那可都是古董，他要是真敢撕，下一秒他老爹就能讓他屁股開花。

周啟洵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用另一隻手揉了揉方白的發頂，引來對方不解的眼神，卻又礙於在爸爸面前假裝恩愛，不能做出其他動作，幹脆撇開頭不去理他。

方盛這是第一次看到周啟洵跟方白相處時的場景，上一次方白是在方盛拒絕了周啟洵的提議把人攆出去之後追到周啟洵車上單獨跟他說的，是以方盛一直以為周啟洵對自己兒子就像是要養的寵物一樣，圖個新鮮，圖個好看。

可是如今看來似乎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至少周啟洵看著方白的眼神里是實實在在的寵溺，還有著完完全全的喜愛，又看向那幅畫，這代表的已經不是一件古董字畫了，更是周啟洵對方白的態度，方盛咬咬牙，收了，大不了周啟洵哪日真的膩了小白，他就拿著這幅畫上門去換人。

「既然啟洵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方盛比周啟洵大了五歲，這句啟洵叫的是一點不心虛，只是看著對方握著自家兒子的手怎麼看怎麼不舒服，他家好好的嫩白菜，怎麼就讓周啟洵這頭老豬給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