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境看著陳湛帶著慍色的面容，立刻起身有些急切地說道：「沒有！我……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你也知道，我父親很早就去世，縱然我再怎麼隨心所欲，我也不希望辛苦撫養我和經營這個公司的母親為了我每日擔心難過，所以在她質問我們的事的時候，我才會承諾我媽我一定會結婚，包括我結婚後會試管一個孩子，這些都是為了能讓我再也不用有後顧之憂的和你在一起。我已經在找合適的形婚的人選了，她一定是一個也需要這種形式的知情的人。陳湛，我也很難，因為這件事我考慮了很多，為難了很多，才做了這個決定，我以為你會懂我。」

聽著這些話，陳湛怔怔站在原地，臉上的慍色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漠然，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說什麼。

周境看陳湛不說話，以為他聽了進去，上前攬住他：「小陳，我答應過你，我會保護好你，你的生活，你的事業，還有我們的未來，只要你能理解我，只要你能放棄一些形式一些無關緊要的明面上的自由，這一切都將是值得的。」

陳湛埋在他的頸間，沉默不語，周境身上的氣味一如既往，是陳湛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幹凈，熟悉的淡淡香水氣息，就如同第一次陳湛見他的時候那樣的溫暖。

「老周，你愛我嗎？」陳湛突然開口。

周境面對他的突然發問有些驚訝，他抱緊了陳湛：「我愛你，一直都愛你。」

「那我想離開，可以嗎？」

周境鬆開他，看著陳湛的臉有些迷茫：「離開？去哪裡？你想去哪裡我可以陪你去……」

「不，」陳湛又一次打斷了他：「我想一個人離開，周境。我想分開。」

周境心跳瞬間加速，瞳孔晃動：「陳湛，你不要賭氣，有什麼事，我們可以溝通。」

陳湛抬眼看著他，他突然抱住了周境，幾乎是用儘力氣緊緊箍住他。

然後陳湛輕輕說：「周境，有些事對我來說從來不是無關緊要的，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我不會去偽裝著過一生，我甚至不願意偽裝著過一天。我永遠不可能接受自己在你的婚姻和家庭之外。如果你真的愛我，我希望你放我離開，離開你的計劃你的安排，離開這場荒唐的謊言。」

周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眼裡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震驚：「小陳！」

陳湛此刻看著周境，眼中有微微的紅，但他還是堅定的鬆開手，向門外走去。

周境回過神，三步兩步上前抓住陳湛，聲音都有些發啞：「不可以……」

陳湛沒有回頭，他不想看周境，也不忍心看。他自己的心也已經如同沉入大海般迷茫又痛苦。

「謝謝你，一直以來。」

說完陳湛撥下周境的手，直接走了出去，陳湛也會害怕，他害怕自己再回頭看一眼周境，就會心軟。

陳湛坐上車，不為察覺的輕輕擦去眼角剛溢出的淚。他倒在車的後座，閉上眼睛，他厭倦了，他厭倦了被人通知來通知去，被不同的人用車子送來送去，被不同的人告知他又要如何做如何偽裝如何妥協，他徹底厭倦了這一些，他討厭被人擺布。他討厭他自由的人生需要說謊需要隱藏才能在陰影下做自己，這讓他無法忍受。現在的陳湛，還沒有學會完全的圓滑，卻被他的愛人他的生活強迫去做一個他不想做的人，做一些他無法接受的事。

也許這一切早有預兆，陳湛此刻像被冰凍後又被捶碎一般。他愛周境，但他無法為了愛他丟掉自己。

陳湛撥通李盛的電話：

「老李，我想修個長假，我失戀了。」

周境站在原地許久，直到陳湛早已離開，他還站在原地。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他知道自己現在跟出去也沒有用處，只會讓陳湛更生氣。

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現在的每一句話只會加劇陳湛的離開的心思，但他也無法說出他可以推翻之前的一切計劃，他做不到。

周境從沒有這麼懷疑過自己，他懷疑自己的做法，懷疑自己的家庭，懷疑自己的人生。周境突然意識到，他理所當然的每一步，卻都是陳湛所痛恨抗拒的每一步。

周境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在逃避什麼，他明明了解陳湛的性格，卻總有著僥倖的心理，他希望陳湛能理解他，甚至希望先斬後奏的做法能讓陳湛也被動接受他的想法他的計劃。直到今天，陳湛親手揭開了這個幻想，親手斬斷了他的安排，周境才意識到，陳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堅定。

周境慢慢走到沙發旁，慢慢地坐下，他心很亂，又很痛，他回想陳湛離開前留下的話，心裡一陣撕裂，周境愛陳湛，他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他自己喃喃著：「 不會的，不會的，還有辦法，他只是生氣，一定還有餘地 …」

可是周境卻不敢往下想，他會違抗母親的期許嗎，他會堅定的不結婚嗎？他能告訴陳湛，自己不會再按照計劃做嗎？周境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之前的一切打算都是建立在陳湛的配合和理解之上。

周境埋下頭，痛苦萬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知道怨恨誰或是怨恨自己。

第二天

周境一夜沒睡，眼裡都是紅血絲，他就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坐了一夜。直到天真正亮了，他看了一眼手機，猶豫著，還是沒有打那個號碼。因為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周境也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會做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諾，但這讓他更痛苦，難道他只能看著陳湛離開自己嗎？

周境強迫自己工作，一整天連軸不停轉的工作，一直到傍晚都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但他還是無法不去想，他最終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李總，我想問您…… 」

「 你是想問我陳湛的事是吧，陳湛和我打了招呼了，他今天上午已經飛去義大利了，他說讓你不用再聯繫他，有什麼話等他回來再說。」

周境聽著電話那頭李盛的話，本就疲憊的眼睛染上一層霧氣，他機械式地和李盛道了別，掛掉了電話。

周境眼神有些失焦：「小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