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身體怎麼樣？」我看到我爸頭上裹的紗布，又想起昨天的事情，心裡更是愧疚。我爸沉默地走進病房，解老師看了我們一眼，離開去打飯了。

「沒什麼大礙。」我爸表情很是複雜，把檢查報告遞給我。我接過，看了眼，常規的腦CT，數值一堆，一個片子，愣是沒看懂。我爸說沒事那就應該沒事吧。學長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檢查報告，沒有說什麼，轉過頭繼續玩他的手機。「昨天……」我爸坐到我身邊，良久才開口，卻又欲言又止。「嗯？」我爸是想……？

「昨天的事情，多謝你這位同學。」我爸這是宛若尬聊一樣的發言。「嗯嗯。」我用手肘戳了戳學長，他抬起頭，臉上也有些不知道作何表情。「不客氣。」憋了半天，學長才憋出句客套話。「嗯。」我爸應了聲。好傢夥，更加尷尬了，這個氣氛，我坐在他倆中間，快凍成冰雕。

這樣的沉默直到解老師回來才有所緩解：「飯來了，吃飯吧。」

「大一下周的秋遊去x鎮x村採風活動你會去嗎？錢教授。」解老師一邊吃一邊問。「沒有，我不是帶隊老師。」我爸好像沒有以前那麼抗拒和解老師交流了，氣氛很是微妙。「沒有安排你嗎？我臨時接到通知要帶宥杜那班。」咦？解老師說的我咋沒收到通知。「不是他們輔導員帶隊嗎？怎麼輪得到你來？」雖然我爸是會回解老師的話，但是態度不是很好。「她們輔導員請假了，說是家裡有親戚結婚必須回去喝喜酒。」解老師解釋道。

「哦。」我爸不冷不熱應了句，氣氛又變得尷尬起來。「對了，小娚你是不是也要去？」解老師目光轉向學長。「是，輔導員有安排我去帶大一的。」學長也要去嗎？原來我們班輔導員之前說的有音樂系學長學姐帶我們去是指趙學長嗎？「除了你還有別的人嗎？」相當賢惠的解老師開始整理幹凈我們吃過的飯菜。「還有隔壁班的張敏也要去，大二安排的就我和她。」學長用餐巾紙擦了擦嘴。

「那我也去申請帶班。」我爸突然插嘴，我們系沒有上過我爸課，他帶什麼班啊？「學校不是沒有安排你麼？」迷惑性為，給自己找事情做麼，別的班的物理課不帶了？「臭小子，還輪得著你來管爸爸麼？」我爸伸出手就開始揪我的臉蛋。「疼疼疼……爸你鬆手……」我趕忙委屈求饒，我爸才鬆手。

「既然你爸沒什麼事情，那我先走了。」學長忽然很不開心地站起身，轉身就走。「小娚？」解老師站起身，似乎是想留學長下來。「他咋了？」我不解。「或許是覺得人太多，怕生。」苦笑著的解老師找了個稍微貼合點的理由。

「我陪他回……」

「站住。」

啊？我本想站起身跟上學長問問他咋又不開心，卻被我爸阻止。「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回學校還會怕麼？」我爸咋還是這個態度啊，就不給人家好臉色看，剛還感謝人家來著。「不是怕不怕，就是……」我也不知道咋解釋，又不好意思說不忍心讓學長一個人回學校，本來他也是陪我來的。「就讓錢同學和小娚一塊回去吧，不然太晚沒捷運了錢同學也不好回去。」解老師開始打圓場，nice我尊敬的解老師！

我爸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你跟他回去吧。」哇，解老師的話果然有用。「好，謝謝爸！」感覺爸爸對解老師的態度真的有變好誒。

學長怎麼走那麼快，走到哪兒去了？我在醫院一樓大廳張望著，就是沒看到學長。幹脆拿出手機給學長撥過去。「喂？」電話接通，對面是學長懶洋洋的聲音。「學長你在哪？我跟你一塊回去。」他好像真的有點不開心，所以說不開心啥呢？

「不告訴你。」這皮得要死的發言。「那不行，我不認得路，你要是不帶我一塊回去，我鐵定要迷路。」我這話是真的，我已經捷運坐幾號線坐到哪兒站下。「迷路了正好，迷路了你讓你老爸找你不就好了，哼。」學長說著還很不滿地哼了聲，笑死我。

「什麼亂七八糟的，不跟你胡扯了，你在哪，我過來。」真是沒脾氣了，他果然是對我爸還是不待見，這兩人簡直水火不容。「捷運站口。」這次學長總算沒有皮我。「好，那你等我。」

「你剛才是不是生氣了呀？」刷卡上了捷運，我小聲問旁邊的學長。「我沒生氣。」口是心非的發言，明明都在擺臭臉給人看。「那你為啥不開心呀？」用哄小孩的方式輕聲細語問他。「沒有不開心。」就是不肯承認自己不高興。「你看你眉頭皺起來，嘴角向下的，還說沒有生氣，到底什麼事情，你說說嘛。」總感覺現在不把他情緒哄好，後果會很嚴重。

「別問了。」學長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自我調節情緒似的，還是拒絕回答。我猜不出他心裡想著什麼，從剛才的氣嘟嘟的，現在又變成了滿面愁容，像是思考了一個宇宙那麼多。

他都那麼說了，我再問東問西，反而有些不識趣，幹脆閉上了嘴，一路無話。

回到學校的時候九點快十點鐘，到他宿舍樓下我才忽然想起早上他宿舍的紙好像不夠用。「學長，你宿舍紙不夠了，我去買抽紙，你先上去，我等會送上來。」我要好好表現，這樣學長或許看我會順眼一點。

也沒等學長同意，我火速前往小賣部，買了抽紙，買了洗臉巾，又買了點七七八八的小零食備著，學長餓了就可以吃嘻嘻。「一共105。」收銀員說道。看著沒多少東西，還有點貴的。「好，付了。」我拿出手機掃了下付款二維碼支付了這筆「巨款」。

正當我要上樓去學長宿舍的時候，上樓轉角口就看見學長站在門口，和另一個女人在說話，我下意識地躲了起來。那個女人好像是……？我又偷偷摸摸瞄了眼，是學長的小姑，那個記者。

「小娚，剛才說的你到底聽進去沒有？」

「我私人的事情輪不到他來管。」

「他不管你誰管你，他是爸爸又不是別人，這麼多年你還是把他當外人一樣對待。」

「不是我把他當外人，是他從我出生就把我當外人，我不過是以他對待我的方式對待他，這就受不了了？」

「怎麼說話的呢！好歹是長輩，你就不能放尊重點。」

「不能。」

「你……唉……小娚，就當小姑求你，回去看你爸一眼吧，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

「你回這上大學的事情都是小姑跟你爸求的，你就看在小姑的面子上，得空回去一次，好嗎？」

「一碼歸一碼，你的人情我會還清，但沒辦法用在這件事情上。」

「小娚……如果是你母親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