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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街道辦，蘇木腦子裡浮現的是樓下經常帶著紅袖章拎著小馬扎走哪聊哪嘰嘰喳喳的中老年八卦婦女，跟面前的兩位年輕時髦的男子完全對不上。兩位鬼差上下打量了一圈蘇木，又互相對視一眼，其中皮膚黝黑的那位咧嘴笑了笑伸出手，大概是在皮膚的映襯下，那口大白牙差點閃瞎了蘇木的眼睛。

「你好啊！我是財富街道辦的白無常，你叫我小白就好了！」

蘇木出於禮貌伸出的手震蕩了一下，瞪大眼睛看著對方。

「你是白無常？！」

在『白』字上的重音讓原本笑得開朗的白無常馬上垮了下來，黝黑的皮膚泛著點青紫，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點了牛眼淚的緣故，蘇木甚至能看到有黑色的死氣從對方的身上散發出來，空氣中也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一旁的黑無常馬上擠進兩個人之間。

「咳！那個，我是黑無常，司南，快介紹一下，你家新員工吧。」

司南也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快速把蘇木的手從白無常的手心裡拯救出來，狠狠瞪了一眼無辜的小孩兒，看著白無常還凝固在半空中的手，上去一個潮男擊掌。

「嗐，新人，啥都不懂。」

原本看起來開朗陽光的白無常在蘇木說完那句話後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飄在一旁的鬼魂大概是受不了鬼差的這種低氣壓，表現出十分痛苦的模樣，黑無常用胳膊肘搗了自己同事一樣，接著手上掐訣，快速點在鬼魂的額頭，就看到鬼魂通體散發著柔和的光，在幾人面前緩緩消失。

「好了，送走了，可算是完成指標了。」

「指標？」

「這不是月底了麼，今年可能是人類的安全意識教育做得好，這個月的KPI竟然一直沒有達標，哎，就隔壁市，上個月不知道從哪流竄出一個煞星，折了好多人的陽壽，烏烏糟糟的，聽總部的說，那片兒的鬼差連著加班半個月才渡完了亡魂，提前結束了月度任務。」

蘇木聽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張張合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反而是司南已經習慣了黑白無常時不時跟他吐槽地府那些差事，看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宣紙，遞給黑無常。

「你別這麼多話再嚇著孩子，趕緊簽字。」

黑無常接過宣紙，手上一抓憑空出現一支毛筆，上面沾滿了紅色的墨水，蘇木好奇得伸著脖子看，對方在紙上畫了個圈又遞還過來。司南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後看向黑無常。

「借個火。」

「嘖，之前不是給你一個火石嗎？」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瞧瞧馬路上還有用火石嗎？我就不說打火機了，你們整個火柴也行啊，改天我非要去地府找那個老東西聊聊去，這周邊產業你要帶動起來。」

黑無常滿臉無奈得攤開手心，接著一小簇藍白色的火焰騰得在他手心跳躍，司南把那張宣紙丟進火里，看著紙張燃燒殆盡。

蘇木像是看了一場魔法作秀，眼睛瞪得溜圓，再次抬起頭看向黑無常時，那雙眼睛裡的崇拜與佩服都快溢出來了，看得司南一陣不爽。

「看看看，看什麼看，就是一個鬼火，你面前站著一個上過《山海經》的大人物，怎麼從來沒看你這種眼神看過我呢？」

蘇木快速眨眨眼，盯著莫名其妙有了攀比之心的司南。

「你又沒有這種特殊能力……」

司南眉梢輕輕一跳，陰沉著臉給黑白無常下了逐客令。

「他們那叫什麼特殊能力！只要是個鬼都會！」

送走了房間里的鬼魂，兩個人又因為黑白無常的事情鬧了一會兒才躺到床上，窗簾沒有拉死，今晚沒有月亮，外面陰沉沉的。蘇木半天都沒有睡著，瞪著眼睛看天花板，只覺得房間里格外的安靜，明明鬼魂在的時候也是一言不發。

「司南，你睡了嗎？」

「…睡了。」

對方的聲音懶洋洋的，應該是困意席捲，還帶著一點無奈。

「為什麼執念突然散了？」

黑暗中司南睜開了眼睛，好看的祖母綠閃著流光，只不過蘇木盯著天花板沒有看到。

「人死了，執念就散了。」

司南能感覺到躺在自己身邊的人身體緊繃了一瞬間，很快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小孩兒也放鬆了下來，聲音若有若無得帶著一絲哽咽。

「原來是這樣啊……」

接著房間又重新回歸了寂靜。

蘇木墜入夢境的時候只感覺到身心疲憊，這些天一直在那位屍體先生跟日記主人的生活中，短短幾天遇到了太多的事情，小朋友多少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做夢的這個特殊能力現在看來並不是蘇木本人可以左右的，只能嘆了口氣四處觀察起來。

這地方他認識。

就是之前他們去的那個精神病院。

蘇木心中隱隱猜到了今天的夢境是關於什麼的。

時間是黃昏左右，夢裡的世界總是很真實，蘇木能夠感覺到比白天稍涼快一點的溫度，天邊的太陽已經西沉，雲彩被燒成暖暖的橘色。醫院很安靜，比起他們去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蘇木朝著那個男人的病房走去，房間里只有他，此時安安靜靜的看著窗外，夏末的黃昏天邊的雲彩被映成了紅色，明天大概是個好天氣，晚霞紅的似血，讓人看著有些不安。

男人此時平靜地不像是一個病人，這與蘇木之前看到的那個歇斯底里，哭喊著，怪叫著的彷彿是兩個人。蘇木從心口蔓延出一種不可訴說的感覺，酸酸的，漲漲的，長長呼出一口氣，就連空氣中也帶著一股哀傷的氣息。

「我好愛你……」

他聽到對方低聲的呢喃，能夠想像到那滿眼的深情。

「真的，好愛你。」

接著是什麼反光晃到了蘇木的眼睛，一個晃神的功夫，那男人手裡便握著一把水果刀，雖然是夢境，蘇木還是忍不住向前撲想要阻止對方，刀尖沖著側頸狠狠的扎去。

「不要！！！」

刀尖快要挨到皮膚時，蘇木大喊著坐了起來，身邊的司南也被嚇醒，手忙腳亂的開燈，卻只看到小朋友抱著膝蓋蜷成一團把臉埋在手心裡，時不時有哽咽抽泣的聲音傳來，司南嘆了口氣輕輕把人摟進懷裡。

夢境的最後，是遠處似血的晚霞染紅了整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