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北館院子里的那一大片說是草其實並不準確，陸印川讀書的時候也看過幾本小說，在那個年代最受讀者喜愛的青春疼痛故事裡，這種植物寓意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戀，什麼荼蘼花事了伊人已不再。

都是套路。陸印川抄著鏟子問裴裴：「這裡就沒發生過什麼絕美的傾世絕戀嗎？」

這一句話他是帶了點兒調笑和戲謔的口吻的，卻聽得裴裴心頭一跳。幾十年前的北館確實發生過一段震驚妖界的故事，因為時間走了太遠黃泉府又明令禁止，所以再提起來也只記得有那麼一個男人。

從頭到腳怎麼看怎麼都是個普通人類的男人好像拐走了一個漂亮的女妖怪。

那是裴裴羨慕不來的愛情，特別是黃泉府追了男人十八座城市，還被唐柚和京臻奉為人間界第一勇士的時候。但即使他們的故事再怎麼曲折動人，於生命漫長的妖怪而言也不過是一朵絢爛的煙花。

妖怪們永遠只會短暫感慨這朵煙花炸開的時候有那麼一丟丟的特別。

等過去了百年，他們會忘記有個人類曾經不怕死，有個人類曾經拐走的妖怪是黃泉府的，甚至不記得這個人類其實還有個孩子。這是種妖怪們固有的常態，也是一條在妖界里再正常不過的軌跡。

倒是傾世絕戀這說法，裴裴還是第一次聽見，聽見這樣稱得上美好的形容詞。

不過人間界的思維模式好像就是這樣，大部分人都會留存故事好的部分，只有極少數的會去探索故事背後的故事，不好的就剔除掉，修改成過程浪漫結局甜蜜的，再在虛假的傳說里見證愛情的美好。

難怪總有老妖怪說人間界的某些男人實在是太會騙純情女妖怪了。

裴裴心裡的小九九這麼轉著，看向陸印川的眼睛裡不禁浮現起一丁點兒戒備，好像是在擔憂人類經理會突然發瘋，小心翼翼地飄到牆邊緊貼著，問他：「妖怪和妖怪之間能有什麼絕美的愛戀？」

陸印川大概想了一下：「京臻和山吹小姐兩個妖怪的愛情還不夠絕美嗎？」

裴裴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你太淺薄了，真正的絕美愛情不是吹噓出來的。」

陸印川想起來了，那天晚上尾隨京臻的時候順道聽了個牆角，京臻說他妻子的事情都是妖界八卦謠傳的，當時他被京臻和唐柚的相處嚇到了。後來回到房間才回想起來他的話，原來山吹是假的嗎？

又或許山吹和他的愛情是有水的成分在裡邊兒渾水摸魚？

不過他確實從別的妖怪那裡聽說了，妖怪名士錄里有個鄉下妖怪，成型不久就混進了妖界的大城裡頭，騙錢又騙婚，苦了人家人傻錢多的大少爺找了她五十年。雖然不知道這個鄉下妖怪是不是山吹。

陸印川知道的不多，聽的也不多，大多時候都只是圖個樂呵勁兒。

裴裴看他老老實實找了坑開始拔他的草，也不糾結著北館曾經的愛恨情仇了，摸出昨兒個炒的鹽瓜子坐在牆頭上。她今天的任務是監管陸印川的行動，唐柚說了，京臻的魂兒只有他能找回來。

可是……京臻的魂兒怎麼丟了？不是號稱妖界武力值排行榜第一嗎？

北館的傳聞她不是沒聽過，京臻受傷的時候也不是沒看過，但無論怎麼想都很奇怪。裴裴雙手交握擱在膝蓋上，沉靜地欣賞了一會兒陸印川的背影，問：「你是不是趁唐柚不注意把京臻藏起來了？」

陸印川的背影僵了一下，回頭的時候表情卻非常淡定：「我只是個很普通的人類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