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陸印川下意識地轉過身從頭到尾掃了一眼唐柚臉上的表情。

就他對唐柚這麼久以來的觀察而言，在話裡邊藏話一向是她的習慣，所以她剛剛那句話話里的玩肯定不是表面意思的玩。特別是在明秀的並蒂蓮被摘走了，又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這麼特殊的時間段。

陸印川若有所思地看著唐柚，「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孩子。」

唐柚第一次聽他這樣描述自己是什麼，捂著嘴挺不給面子的噗嗤笑了，轉身又掏了個木頭做的勺子給他用，拍拍裙擺上的灰。她今天穿了件藍灰色的紗紗裙，服裝店營業員說這能展現她高貴的氣質。

只是懂得欣賞的人還躺著沒醒，不懂欣賞的人倒是活蹦亂跳，閑暇之餘還要頂她幾句。

生活真的好難啊。她托著腮扯了根枯黃的狗尾巴草，比對著陸印川的背影搖了搖，視線一轉，落在了圍牆之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芸豆站在了那邊的台階上，世家小姐一樣撐了把破的油紙傘。

唐柚想起來她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好像手裡都有這麼一把傘。

硃砂彩繪，破損的邊緣彷彿沾了血，幹涸以後卻依然保持著絢爛的鮮紅。

撇開此情此景里裹挾著的某種道不清說不明，也揮之不去的詭異，唐柚不得不承認，芸豆姑娘不愧是個憑美貌就能迷惑心志的妖怪，饒是她一個道心堅固的道士，也覺得她那張青白皮膚的臉很好看。

唐柚眨了眨眼，挪開了自己的視線，重新落到了陸印川那邊兒。

陸印川已經差不多把那東西整個兒刨出來了，那是塊和青州小黃姜差不多大小的莖塊，中間部分的顏色鮮紅，邊緣則是淡淡的青。唐柚摸著下巴打量了幾眼，從衣兜里摸了把手柄雕花的匕首出來。

地上蹲著的某個人的心跳似乎在某個瞬間不動聲色地漏掉了一拍。

陸印川拽緊了手裡的飯勺，關節處泛著白，默了一瞬，他起身拖著鏟子去了旁邊，像個憂鬱的文藝男青年，背靠著還不到自己腰部的牆，慢吞吞地和唐柚打商量，「比起明秀，我更想去湖中心廣場。」

湖中心廣場是山城這麼多年來第一個上了星級的旅遊打卡勝地。

不過陸印川的目的並不是那座立了百年的鐘樓，而是人，他脫離人群聚集的地方太久了，有種即將快要和人間界脫離的錯覺。陸印川撐著牆往遠處的城市中心看了一眼，和三個月前見的時候一樣。

天空的色調很藍，氣溫很暖，有時候又陰冷得要人命。連灰毛的小鴿子都不願意從這片城市的上空飛過去。很難想像他居然在這樣的生活環境里生活了整整三個月，明明他曾經也是個追夢的少年。

陸印川轉眼朝另一邊的唐柚喊了一聲，問她：「我可以在宿舍里養貓養狗嗎？」

唐柚沒抬頭，隨口答了句：「你可以養刺梨精小綠，就昨晚那個，居家旅行什麼都可以。」

陸印川稍微有點兒遺憾地垂頭喪氣一下，他這輩子早沒了太遠大的志向，到現在還想要追求的也就家裡的貓狗成雙了，不過刺梨精聽起來好像也不錯。他緩了緩，突然托著腮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

挺驚訝的，應該是才反應過來：「原來小綠看起來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刺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