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段千川帶著孟凝坐在後座，付爾洲開車。

從餐廳出來就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孟凝突然問段千川：「老孟為什麼要和別的阿姨一起吃飯？我們為什麼不能叫老孟一起吃飯？」

段千川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因為老孟也要交朋友，那位阿姨就是老孟的朋友，和朋友一起吃飯，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

「原來是這樣啊，」孟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可是小段為什麼從來不交朋友呢？」

段千川語塞，他好像的確……很久都沒有朋友了。

他每天的生活除了幼兒園和家，就是超市和菜市場，見到的人也只有那幾個，他生活的重心幾乎全都圍繞著孟源清和孟凝轉，他沒有同事，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兄弟姐妹，除了這個「家」，他什麼都沒有，可是現在，他可能連這個家都要沒有了。

「老孟騙人，還說要加班的。」孟凝輕輕嘀咕一句，讓段千川覺得有些心痛，自己的爸爸寧願和別的女人一起吃飯，也不願意陪她去動物園，孩子雖然小，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車子開到小區大門就停下了，孟凝已經睡著了，段千川把女兒抱在懷裡，正要下車，付爾洲突然叫住他。

段千川停住，只聽付爾洲道：「他配不上你。」

段千川一愣，這是在安慰他嗎？

好吧，他確實有被安慰到，「謝謝。」

「嗯，」付爾洲坦然接受他的道謝，「回去好好休息，有事可以找我。」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什麼事都可以。」

段千川點點頭，「好。」

回到家，段千川把女兒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邊看著女兒的臉出神。就像他跟女兒說的，中午的那個女人也許只是孟源清的同事，或朋友，但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陽台上偷偷打電話的孟源清，回家越來越晚的孟源清，對他越發冷淡的孟源清，還有孟源清肩背的抓痕，每一個都在說明，孟源清在外面有人了。

段千川從來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了就要一輩子綁在一起，但絕不能欺騙。

晚上十一點多鐘，孟源清開門進屋，屋裡沒開燈，涼涼的月光瀉進來，照亮了沙發一角，那裡坐著一個人，安靜得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孟源清被嚇到了，他猛地拍開牆上的燈，不滿道：「這麼晚不睡坐那幹什麼？嚇死我了！」

段千川沒動，只是緩緩說道：「你最近在忙什麼？」

「還能忙什麼，當然是工作啊，」孟源清把包掛在門口的鞋櫃上方，一邊低頭換鞋一邊道，「我們副總經理要調去沿海分公司了，空出來的位子我想爭取一下，你好好待在家裡照顧好自己和凝凝，等我當上副總沒那麼忙了，就帶你們出去玩好不好？」

又是這一套說辭。段千川心裡一片冰涼。

類似的話他這些年聽過不下數十遍，兌現的卻寥寥無幾，偏偏次次被他哄得暈頭轉向。段千川真的想不通，自己到底還在期待些什麼。

「不用了。」他道。

「什麼？」孟源清換鞋的動作停止了，他抬起頭，一臉莫名同時又緊張地看向段千川，「你什麼意思？」

「我說不用了，你好好當你的經理，我可以自己帶凝凝出去玩。」

「小川，對不起，」孟源清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髮，嘆氣道，「是我太忙了，我又要回家照顧我媽，又要忙工作的事情，冷落你了，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讓你和凝凝過上好日子，讓你當回以前的那個段家小少爺，我都是為了你啊！」

段千川內心泛起波瀾，但是很快恢復平靜，冰冷無波，看看，這個人就算找借口，也不忘給他拷上一層枷鎖，讓他愧疚心疼，讓他捨不得責怪他。

孟源清說完，俯身親了親他的發頂，然後轉身進了衛生間，關門聲響起時，段千川緩緩抬起頭來，窗戶上印出他泛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