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敖鯖與阿錦之間詭異的氣氛，杜寅和金翅鳥相處甚好，杜寅簡直將金翅鳥當作幼童來啟蒙，教他讀書認字，品樂識畫，而金翅鳥也甘願扮一個無知的幼兒。

其實金翅鳥早已適應了這具身軀，神魂穩定，已能幻化人身，但他為了隨時隨地掛在杜寅身上，竟生生忍了大半個月，白日做一個啾啾叫的雛鳥。

只有在夜半，杜寅睡熟的時候，金翅鳥才會化作人形，注視杜寅白皙文雅的臉龐，久久不能回神。

他俯身吻了下去，輕觸杜寅的唇瓣，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而唇舌相纏，何等旖旎靡艷。

金翅鳥不再是少年身形，這時候的他，更接近於敖鯖在雲鏡中看見的大鵬鳥，氣勢奪人，湛然若神，看那容貌舉止，的的確確是青年的模樣。

金翅鳥掀開杜寅的衣襟，一點點親吻皎白的肌膚，眼看多年的夙願馬上要得償了，金翅鳥激動得險些失態了，不禁按住自己胸口，再三告誡自己：忍耐。

流仙島島主生性冷淡，高傲得懶與眾仙周旋，故而終年閉島不出。但三界傳聞中，杜寅善占卜，他是算出自己命中該有一劫，索性不見生人，以規避劫數。

淡極始知花更濃。杜島主本體為幽谷幻蝶，纖巧色明，天骨秀穎，卻拒人於千里之外，氣質高潔，引得一眾仙人傾慕不已，更是惹得大鵬鳥幾度盤桓。

金翅鳥是大鵬的心魔，執念，欲的化身，他渴求杜寅的身體，這股子慾念早已忍耐久矣。

白日杜寅教他識字，晚上他教杜寅識欲，神魂入夢，幾度與杜寅共赴巫山，調雲弄雨，快活不已。

春夢了無痕，杜寅每日清早都會四肢酸軟，偶然記起夢中場景，更是羞憤交加，而一旁的金翅鳥卻睡得更加熟了。

夢中之人杜寅認出來了，便是六年前他在鳳儀殿所遇見的祭主，華冠灰袍，目沉如水，身形異常高大，不似商丘人。

他緊緊箍住杜寅的手臂，不停地質問著杜寅那些他不懂的事兒，力道之大讓他骨頭生疼。

對於那時的杜寅來說，他就像是個瘋子，更是逼迫他吐出魂珠，讓他魂魄不齊，不得歸位。

杜寅撫著額頭，腦殼兒生疼，體內翻滾的慾念與夢中一般無二，這幾日頻繁地做羞人的夢，讓他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娶親了。

這可讓金翅鳥焦急不已，他本想在夢中與杜寅相會，勾起他的情思，不料這廂他卻打算娶妻，想斷了這無根之念。

杜寅尚未同阿蕪商量，金翅鳥就坐不住了，當晚他就披了一身藍色的嫁衣，乖巧地窩在房內等杜寅。

燭影幽幽，人聲寂靜，杜寅推開門的時候，見房內坐著一個大男人，正低眉垂目，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珠子。

杜寅看清了他的臉，驀然止住了腳步，眉間緊蹙。

金翅鳥抬起頭，聲音沉沉，低低地喚了一聲杜寅的小名：「阿寅……」

「你是誰？」杜寅緊靠著房門，手指搭在門閂上，金翅鳥無辜地望著他，英氣十足的五官硬是擠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啾啾？阿寅，你不認得我啦？」金翅鳥捧著一顆幽藍色的珠子，慢慢靠近警惕十足的杜寅，藍色的嫁衣綉滿了芷若汀蘭，下擺長長，拖曳在地。

金翅鳥起身向杜寅走去，結果踩著自己的衣裳，險些將珠子摔了。

杜寅抬手接住他，扶著他的手臂，有些猶豫地看著他手中亮著熒光的珠子。

幽藍的珠子散發著一股暖暖的氣息，彷彿在召喚杜寅，金翅鳥為了博取杜寅的歡心，不惜將體內的魂珠取出來，打算今夜歸還杜寅。

金翅鳥只能陪伴杜寅一世，若是將魂珠還給杜寅，待這皮囊的壽數一到，他又是閑雲野鶴般的謫仙。

流仙島的杜島主，是出了名的難以接近。

而金翅鳥沒有大鵬鳥的庇護，是活不過百年的，所以他異常珍惜與杜寅度過的每時每刻，這感覺就像是偷來的。

他只能靠著魂珠的吸引，悄悄佔去杜寅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魂珠沾染了他的氣息，這是最親密不過的關係了。

金翅鳥偷覷杜寅的神情，拉過他的袖子，要與他拜天地。

兩個蒲團出現在燭台前，房內半昏半明，晃動的燭光照映出杜寅的側臉，明滅不定。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兩人拜月結親，便是盟誓了，這姻緣線就算繫上來了。

杜寅扭頭看他，眉頭從未鬆開過，金翅鳥湊近他耳畔，哀求道：「阿寅，我是金翅，我只為你而活……」

杜寅揣緊手中的魂珠，對著紅燭，將頭磕了下去，金翅鳥與他一起，拜了三拜，便禮成了。

禮畢之後，金翅鳥手把手教他飲下合巹酒，杜寅坐在床邊，心神恍惚地依他所為，手心的魂珠滾燙，讓杜寅忍不住去看它。

金翅鳥捂住他的眼，「別看，阿寅，我們成親了。」柔軟的嘴唇貼了上來，堵住杜寅的嘴巴。

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記起來，做一世的凡人，他才能陪他一世……

金翅鳥銜著杜寅手中的魂珠，將其渡到杜寅口中，輾轉嬉戲，而蒙住杜寅眼睛的手，卻感覺到了濕漉漉的水跡。

金翅鳥側耳聽著杜寅的呼吸，手掌緊緊蓋住他的眼睛，魂珠已經轉移到杜寅體內了。

金翅鳥甜蜜又憂傷地想，阿寅與他成親了，他也是阿寅的人了。

杜寅將魂珠咽了下去，回歸正主的魂珠歡喜地與之融合。

一陣昏昏沉沉的睡意襲來，杜寅只得將手搭在金翅鳥的手腕上，嘴唇輕顫，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兩人相依過了一夜，案桌上的紅燭幽幽地燃盡了，落了一案紅淚，也不知是喜兆還是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