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抱著沉甸甸的大蘑菇，跟在敖鯖的屁股後邊轉，嘴裡還不時嚷嚷著，「阿戟，你看我的太歲！」

敖鯖頭疼地轉身看向阿錦，「我們不能把它帶走……」

阿錦抱緊肥碩的蘑菇，瞪大了眼睛反問：「為什麼？瑤姬神仙說了，這個歸我了……」

阿錦的聲音里彷彿透著無盡的委屈，為什麼大人總是那麼喜歡騙人？

敖鯖撇了撇嘴，戳了戳阿錦死活不撒手的大蘑菇，「你懷裡的是蘑菇，治病的是你頭上那根碧青色的草兒，這個沒什麼用，是累贅……」

敖鯖話還未說完，阿錦就跟小爆竹一般炸了，「這個不是累贅，是我挖的大寶貝！」

阿錦圓滾滾的眼睛裡透著一股倔強，彷彿被埋進土裡的是他的什麼寶貝，不被世人所看好。

敖鯖俯下身子，直視阿錦的眼睛，「我們走水道本就不安全，帶上這個蘑菇……太歲，會拖累我們。」

阿錦咬唇不語，鼻頭突然酸酸的，眼眶眼見的就紅了起來。

「不許哭！」敖鯖低喝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阿錦的額頭，阿錦的腦袋微微晃了晃，又立即定住了。

他微微睜大眼睛，強忍住哭意道：「我就要它，我以後聽話，不吃雲片糕了……」

敖鯖頓時哭笑不得，感情阿錦嘴裡的聽話就是不鬧著吃雲片糕，他無奈地揉了揉阿錦毛茸茸的頭髮，再次問道：「真的要帶走麼？」

阿錦立即用力地點點頭，伴隨著響亮的抽泣聲，大聲地回答：「我就要它！好阿戟，你允了我吧。」

敖鯖伸手掂了掂那顆大蘑菇，沉沉地墜得慌，只怕走水道的時候會帶累行進速度，走岔道兒。

「這蘑菇先塞我袖子里，回去還給你。」敖鯖沒收了那顆大白蘑菇，幹脆扛起阿錦往蓬萊島中央的綠湖那邊走，在島上逗留了數日，如今也要返程了，只盼那功德還留著等待阿錦。

敖鯖拍拍阿錦的小屁股，抬抬腳往湖中心走去，一圈圈漾起漣漪的湖水泛起青光，籠罩在兩人身上。

阿錦捏著鼻子沉入水中，又被敖鯖撥開了，傻了吧唧的鯉魚精，還記得自己的原形麼？

阿錦望著頭頂的天空，透過碧綠的湖水能望見愈加美麗的天空，彷彿一塊純凈無瑕的藍寶石，藍得深邃而透徹，天空中涌動的白雲更是細膩而柔軟。

水草在身邊搖曳，飛鳥從頭頂掠過，阿錦鼓起臉頰吐出一個水泡，一串串細膩的小珍珠從他嘴邊溢出，這樣的小把戲阿錦總是玩不膩。

緩緩沉入水底的阿錦彷彿回到了蕖湖裡，手指間涌動的湖水親切柔和，一點也不像剛來時那樣排斥與洶湧，湖水輕柔地包裹住阿錦，再沒有比這更溫暖的了。

阿錦睜大眼睛，抱住敖鯖的肩膀，一圈圈的青光中開闢出一條水道，兩人低頭入了這條變幻不定的水道，像兩條游魚一般迅速穿梭其中。

漂浮起來的鬢髮在水中搖晃，就像細膩的水草一樣，阿錦感受到越來越急促的水流，斑駁的圓光投射到水道上，敖鯖瞅准一個位置，倏然破水而出——

阿錦猛地喘息了一聲，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清泉寺里精舍的陳設了，一如走之前的模樣。

兩人從木盆子里鑽出大半個身子來，溢出的水弄濕了案幾，敖鯖將阿錦抱出畫滿符文的水盆，嘩啦啦的一大灘水弄得哪兒都是。

敖鯖臉色有些蒼白，單手撐著案幾躍了出來，而那個裝滿水的木盆驟然四分五裂，盆中的泉水灑滿一室……

阿錦抹了抹濕噠噠的鼻子，甩甩頭，控水能力卓絕的敖鯖屈指彈了彈，阿錦渾身上下幹幹爽爽，連纏在腰間的小蛇也舒服地扭了扭腦袋——

咦？為什麼會有一條小青蛇？

畫面回到敖鯖開闢的水道中，兩人迅速遊動的時候，斑駁的圓光暈著深深淺淺的碧色，其中一個圓光陡然擴大，裡面就躥出一條小青蛇來。

被水流拍得暈頭轉向的小蛇沒頭沒腦地撞上阿錦一行人，然後像是找到了依傍似的，尾巴迅速纏在阿錦的腰間，妥妥地打個漂亮的結兒，成功避開了洶湧詭秘的急流。

阿錦戳了戳那條小青蛇的腦袋，上面有兩個突起來的包，像是不小心撞到牆腳，結果把腦袋撞出兩個包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小青蛇頭上的角蹭了蹭阿錦的手指，好像是在和阿錦鬧著玩一樣。

阿錦暴力地扯下這條小蛇，擼直這歪歪扭扭的麵條身子，扭頭沖敖鯖喊道：「阿戟，你看這有一條蛇！」

小青蛇軟綿綿地纏住阿錦的胳膊，纏了一圈又一圈兒，細密又嚴實，那不過拳頭大的腦袋倚在阿錦的胳膊上，暈乎乎地沖阿錦吐著沒有分叉的舌頭。

敖鯖起身一看，臉瞬間黑了，這哪裡是一條蛇，這分明是剛開始長角的幼龍！

「從哪兒來的？」敖鯖低沉的聲音彷彿驚醒了這條小青龍，它搖搖腦袋，像是醉酒後步態闌珊的模樣。

阿錦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扯了扯它不長的鬍鬚，「不知道，他就藏在我身上，還會打結兒。你看——」

阿錦迅速擼下它，完美地打了個結兒，那小青龍也配合他，尾巴跟著拐了一個彎兒，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就出現啦！

敖鯖無語了片刻，伸手拔下這條小青龍，數了數它藏在腰腹側的爪子，很好，是五個腳趾——

這是一條青色的小龍！還是血脈純正的青龍！未成年就跑出來的五爪青龍！

被抓到會被打死的……敖鯖面無表情地想著，當然被打死的是蓄意拐帶小青龍的人，這是東海龍王的小兒子！

敖鯖幾欲抓狂，他們從東海借道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兒，現在還不知怎麼的拐帶了一條血脈純正的小龍出來，這不是明晃晃地告訴別人我們在做壞事麼！

小龍嗷了一聲，含住阿錦伸出來的手指頭磨牙，奶聲奶氣地哼唧幾聲，餓了——

敖鯖去哪兒找食物餵給這頭小龍吃！還是特別挑剔的青龍，非最新鮮的海類不吃……

阿錦從懷裡掏出半塊雲片糕，笑眯眯地餵給撒嬌的小青龍，那頭小龍一點也不嬌氣，就著阿錦的手把糕點吃光了。

這還是上次餵給鳥寶寶剩下的呢，阿錦笑眯眯地想道，這條小蛇真乖，一點也不像那隻蛇妖那麼壞。

敖鯖被震驚得整個人都木了，一張臉四平八穩，紋風不動，就好像僵掉了一樣……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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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海崖上，濤聲依舊

大龍瞅了一眼並排而立的小龍，威武地「吼——」，腳下的巨浪倒退三丈之外。

小龍跟著啾了一嗓子：「嗷嗷嗷嗚嗚嗚嚶嚶嚶……」

拋起的浪花濺了大龍一身。

大龍：……

小龍甩著尾巴，一臉求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