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間的密林起了一層薄薄的霧，白蒙蒙繚繞山間，阿錦拎著一個小銅鐘，走幾步搖幾下，完全把東皇鍾當作驅趕晨霧的銅鈴。

敖鯖走在其身後，也並未多說什麼，手掌朝上顯出一塊銅鏡，這塊正是他們在潭底打撈的鳥獸紋鏡，不過變了一個模樣，梳妝鏡變成了八卦鏡，而他們也搖身一變，穿上了道袍變成了清修的道士。

阿錦頭也不回地喊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鐘聲滌盪山間，鳥獸紛紛抬頭望向他們。

敖鯖雙眼微闔，袍角擦過草叢中的露珠兒，卻並未沾濕衣裳，他在其身後不緊不慢地誦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阿錦也搖頭晃腦地對上一句：「寒來暑往，秋收冬藏。」身上的青色道袍晃晃蕩盪，猶如走街串巷的假道士，專替人看相兼賣狗皮膏藥的。

不過這小道士有著一張俊俏的臉蛋，估計巷子里的嬸娘姑娘都愛找他看相，就為了得那麼幾句好話。

他們在往山下走，腳下的芒鞋輕輕一邁，就是幾丈遠，望上去也頗為仙風道骨。

這裡靠近城池，附近也有砍柴的樵夫，望見兩道青色道袍的影子打從眼前晃過，還以為遇到了神仙。

這也沒有錯，敖鯖本來就是神仙，而阿錦勉強算是半個神仙，葫蘆廟裡的野神仙，沒有天庭正式冊封的山野小仙。

敖鯖呼了一大口氣，將山間的晨霧統統吸入口中，最後慢悠悠地念了一句：「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太陽還未完全露面，山嵐已經漸漸淡去，東邊日出西邊雨，不遠處正淅淅瀝瀝下著雨線，朦朦朧朧也煞是好看，翠綠的葉脈飽含水分，恣意地舒展腰身。

阿錦總算不被白霧弄濕了衣衫，他是鯉魚，也一直認為自己是鯉魚，遇到了水氣總是按耐不住露出本相。

敖鯖為了訓練他，不許他施法避開水霧，只允許用東皇鍾驅趕山嵐，為他開出一條道來，抑或是口誦韻文，按耐自己的本相。

走了一段路，阿錦耳後的鱗片還是露了出來，這讓敖鯖微微搖頭，索性將山中霧氣吞入腹中，再施法澆灌西邊的草木，澤被蒼生，讓所有生靈都受到恩惠，保不準百年後多了一株成精的草木精靈。

阿錦見他這副舉動，歡喜地轉過身，抓住他的袖子道：「總算不罰我了，剛才可難受了，耳朵癢癢的……」

說話間鬢髮旁冒出兩扇薄紅色的耳鰭，微微晃動一下，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樣讓敖鯖有些無奈，他也快成年了，怎麼還藏不住身上的印記？

距離千年之期還差兩百多年，按敖鯖的標準，這就是妖族中的成年大妖了，看哪個大妖還扯著人家的袖子討好賣乖，就連公主墳上的狐狸崽子都不會這樣幹了。

敖鯖瞥了一眼掌中的銅鏡，忽明忽暗的鏡像有些不著調，完全不似在阿錦手中時那樣顯出完整鏡像，這倒叫敖鯖覺得有些許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