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是說去嗣宗家？」

嵇康起身輕輕推著旁邊睡得正香的嵇陵，有些無奈。

嵇陵迷迷糊糊地揮了揮手，打開嵇康作亂的手，閉著眼抱著被子蹭了蹭，口中嘟囔著說道。

「讓我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就起來。」

「隨你好了。」

嵇康搖了搖頭，卻也沒再繼續叫他，自己起身下榻穿衣，等到他慢條斯理地將衣帶系好再回頭看時，嵇陵又已經徹底的睡過去了。

無奈搖頭，嵇康就著丫鬟端來的水細細地凈面洗手之後，將帕子擰幹搭在一邊，然後才大步走到床前，重新伸手推動了一下裹得像條蟲子的某人。

「阿陵，起來了。」

「嗯？」嵇陵迷迷糊糊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半睜著眼茫然地看向嵇康。

看著他這幅將醒不醒的茫然神色，嵇康的嘴角輕輕翹了翹，然後伸手將他的頭髮揉的更亂，才帶著笑意開口。

「還不快起來？咱們去嗣宗家。」

「哦。」嵇陵怔然半響，才慢半拍地應了一聲，然後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瞥見他因伸腰露出的半截白皙瘦弱的腰肢，嵇康的眸色一暗。

然後轉身抬步就要出去。

「阿陵，你快點，我在外面等你。」

嵇陵悶悶地應了一聲，完全沒有注意到嵇康的異樣，揉了揉頭髮，他掀開被子下床穿衣。

嵇康站在門口等待，半響，門被拉開，嵇陵歡快地撲到他的懷裡，催促道。

「咱們走吧。」

嵇康牢牢接住他，然後帶著笑意開口，「現在這麼急？」

聞言嵇陵朝天翻了個白眼，說道，「不是哥哥你急忙忙地喊我起來麼？現在讓你走了反而不樂意了是吧！」

「沒有，」嵇康含笑否認，然後他牽起嵇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笑道，「你的頭髮真的不用打理一下麼？」

嵇陵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頂著雞窩頭就出了門，臉上不由得飛快地飄上一抹薄紅。

瞥見嵇康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抹不開面子又羞又惱之下轉身就又進了門。

「砰」地一聲將門使勁關上，跟在他後面也要進去的嵇康吃了一個閉門羹，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嵇康伸手推門。

果然看見嵇陵像泄憤一樣拿著木梳胡亂地梳著自己的頭髮。

只是他明顯手藝不好，原本只是有些亂糟糟的頭髮經他一梳反而變得纏作一團，嵇陵從銅鏡里瞥見嵇康推開門站在門口看著，心中更急，下手也沒了分寸。

「嘶——」

一縷烏黑的長髮就這麼被嵇陵猛力扯斷，他痛呼一聲，然後盯著鏡子里映出的嵇康面容發獃。

嵇康走到他的身後，輕輕拖起一縷長發，然後拿過嵇陵手上的木梳，一點一點地將打結的部分理順。

嵇陵默不作聲地從銅鏡里盯著他看，嵇康臉上的神情認真而深情，彷彿手上的不是頭髮，而是舉世難求的珍寶一般，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嵇陵不知不覺就盯著他出了神，腦海中有些恍惚地浮現出往日嵇康的寵溺，竟不由自主地彎了唇角，帶著絲甜蜜的笑意在裡面。

「好了。」

嵇康挑起嵇陵腦後三分之一的長髮用髮帶系住，然後扶著他的腦袋看向銅鏡中，裡面映出的一對璧人讓他彎了彎唇角，然後笑著贊道。

「很漂亮。」

「嗯，」嵇陵有些恍惚地應了一聲，然後伸手摸了摸腦後的髮帶，做這些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嵇康，「的確很漂亮。」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頭髮還是人了。

嵇康微微一笑，然後伸手牽過他的手，拉起他，「走吧。」

他其實是很喜歡這樣跟嵇陵相處的，不用去想那些其他的事，有種歲月靜好的溫馨。

嵇陵這才回過神來，神色莫名地看了嵇康一眼，跟著他出去了。

阮籍家很幹凈。

至少在嵇陵看來，他沒有聞到一絲其他妖怪的味道。

阮氏開門見是嵇康仍是哭哭啼啼的，不過見嵇康還帶了一個他不認識的少年，便強忍著收回眼淚，抬手抹了一下臉上未幹的淚痕，然後強笑著側身讓他們進來。

「嵇郎君，你過來是找到能醫治我家夫君的大夫了麼？」

一進門，阮氏就急急地向嵇康問道，眼中的希翼分明。

嵇康有些不忍地搖頭，低低說道，「沒有。」

聞言阮氏頓時捂臉痛哭起來，嵇康認真對她說道，「嫂夫人放心，嗣宗的事我會儘力的，現在我想去看看他，方便麼？」

阮氏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聲，帶著兩人往阮籍房中走去，到門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開口道。

「嵇郎君，你自己進去吧，我這幅模樣進去，只怕會惹夫君心情不好。」

說著她捂著臉匆匆跑開了。

嵇康也沒有攔她，畢竟她走了有些話跟嵇陵才方便說。

嵇康沒有先推門，反而回首低聲問嵇陵道，「有感覺到嗎？」

嵇陵無言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這府上一路走來都沒有妖氣。」

嵇康頓時皺眉，喃喃道，「奇怪，」想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對嵇陵道，「你注意一下嗣宗是不是真的妖氣纏身。」

見嵇陵點頭，他才放下心去推門。

阮籍還是那副話也說不出來的將死模樣，瞥見嵇康來時，他渾濁的眼裡隱隱露出一抹光亮。

嵇陵微微歪頭打量著床上連呼吸都少的可憐阮籍，看著看著，他的眼睛陡然瞪大。

嵇康俯身問他，「嗣宗，你還好嗎？」

阮籍艱難地想要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眼見急得連脖子上的青筋都迸發出來，嵇康連忙伸手按住他，安撫道，「你別說話，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說著卻感覺到嵇陵猛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回頭卻看見他一副驚駭莫名的模樣。

不由得出聲詢問，「你感覺到了？」

嵇陵的聲音有些顫抖，「是妖毒，他中了妖毒，難怪我都沒聞到妖氣，看來那妖精根本不在這裡。」

嵇康聞言皺眉，聽起來就很麻煩，「妖毒你能解麼？」

嵇陵搖了搖頭，「不能，除非找到那隻妖，他下的毒，只有他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