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安去給陸雲準備卧榻的時候，陸雲也讓別的下人給燒了一盆洗腳水。

「坐床上去。」由於司馬泫太安靜，陸雲便是一副指揮的口吻。「脫鞋，脫襪子，腳放水裡去。」等司馬泫按照指令完成動作後，陸雲便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張小板凳在泡腳盆前坐下了。

「姑娘使不得！」平安像是見了什麼可怕的事，立刻放下手裡的活過來阻攔。司馬泫也想把腳縮回去，卻被陸雲眼疾手快地摁回水裡:「你以為我天天幫你洗呢！」她又對平安說:「平安姐姐你也別急，往後天冷的時候讓你三少爺睡前都泡泡腳，然後你為他點按一些穴位，對他身體有好處，你不懂做，所以我今天教你一回，你記好了，以後我才不幫他洗腳呢。」

「可是……」平安看看自家少爺的臉色，只見司馬泫滿臉通紅。

「看好了。」陸雲不由分說已經開始了。

陸雲的手既柔軟又有力，按到哪裡司馬泫都很舒服，他原本還在全身緊繃，慢慢也都放鬆下來了。這個姿勢司馬泫只能看到陸雲的頭頂，她髮髻上還嵌著兩隻靈動的蝴蝶，隨著她身體的輕微擺動，彷彿也在忽扇忽扇著翅膀。眼前的這個人，他都不敢相信是和他一樣年歲的男孩子。

平安在一旁除了認真觀摩學習，也要注意著三少爺的臉色。但是看到三少爺竟然不自覺地伸出指尖來摩挲起那陸姑娘頭髮上的小蝴蝶。平安除了吃驚，同時也甚感欣慰地笑了。因為平日里除了大少爺和從小服侍的平安，司馬泫誰都不親近的，不僅是不親，連一些觸碰都會讓這位三少爺反感，看來這位姑娘真的是得了三少爺的心，否則中午的時候也不會睡在三少爺的床上了。

等幫司馬泫洗完，還有多餘的熱水陸雲也想泡泡，雙腳暖和了睡著才安穩。平安想幫她立刻被嚴辭拒絕:「別！別碰我的腳，我怕癢！」

平安好笑，這位陸姑娘越看越順眼。雖說她的相貌算不得出眾，但也是俏麗可人，就單單說這樣的性子，若是做了他們家少奶奶，與下人必是好相與的，總比那些深閨養出來嬌滴滴的小姐們強。雖說老爺有意為三少爺婚配，但只要大少爺不點頭，誰說的都不算。而大少爺竟然能批准這姑娘和三少爺一間房睡……

陸雲看到平安笑意盈盈，可總覺得她眼神怪怪的:「平安姐姐，沒事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有我幫你看著就行，你也不用守夜了。」

平安看看司馬泫，自家少爺也正是看著人家姑娘愣神呢，她就不打擾了吧。平安覺得她的三少爺應該是有意的，不過姑娘家的心思就不好猜了，就讓三少爺多多努力吧。平安的想法就這麼離正道越來越遠，誰讓這姑娘她看順眼了。

「那麼日後就要辛苦姑娘了。」平安說。「沒事沒事。」陸雲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休息了。於是平安心裡懷著各種八卦的小九九退出了房間，陸雲便是擦幹了腳立刻滾到了床上。「我要睡裡面。」讓她放著雪被去睡小卧榻？呵呵。

夜半，陸雲直到淚水滑落枕邊才意識到不妙，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不著又開始胡思亂想。而後，忽然有一隻溫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司馬泫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有份量，陸雲正是脆弱的時候，他幾乎能輕而易舉地突破陸雲心底的防線。於是陸雲問他:「你自幼就被病痛折磨，如果你知道你的大限將至，那麼剩下這點有限的生命，你最想做什麼？」

「我沒想過。」司馬泫回答，「小時候我是懵懵懂懂有一日過一日，但如今，你會救我，不是嗎？」

「這麼信我？」

「當然信，因為你已經救了我。」

昏暗中四目相對，陸雲看到了司馬泫眼神的認真，而這份認真是屬於陸雲一個人的。原來一直有人這樣需要她，陸雲有點小感動。當她知道自己所剩的生命已經不多時，方才注意到，自己活了那麼多年，仍是一事無成。她也不願意白活，即使明天就會被「傷」折磨得死去，她也希望今天能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在這世上存在過，如果不能，白白虛度的這些年華，如此空白的人生，那麼不如一開始就沒活過。

但就在今晚，陸雲從司馬泫身上知道了，自己原來也不是什麼都沒做，至少身邊的這個人，是她救的。想到這，陸雲安慰了許多。

「還好救了你啊！」陸雲忽然的感嘆，司馬泫不明，但看她閉眼睡覺不再願意和自己說話，司馬泫也只得禁言了。

清晨，陸雲躺回到卧榻上裝睡，等著平安來叫醒她。起床後便是洗漱穿衣，待陸雲換了一身銀白的男裝後，平安便被驚艷到了。

「陸姑娘，你扮成男子可真是太俊了！」

陸雲微眯笑眼:「那平安姐姐是覺得我穿男裝好看還是女裝好看？」

「我說了姑娘可別不高興，姑娘穿男裝英氣十足，你身材又高挑，感覺比穿女裝還適合。」

「你覺得呢？」第一次，陸雲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終於記起了司馬泫。

司馬泫一愣，像是才反應過來:「都好看。」

「敷衍！」

司馬泫難得有說話的機會，又被陸雲嗆一句，這就鬱悶了，他是真心話呀，就是都好看嘛。不過再仔細看看，這個人眉宇間的堅韌和神采，果然還是換回男裝更適合他。但是又想起他穿女裝是不經意流露出的一些女兒姿態，司馬泫又分不清了。總而言之，還是都好看。

在司馬泫和陸雲用早餐時，平安給司馬泫整理床鋪，然而長年服侍人養成的細心，讓平安嗅到了一股特別的藥香，雖然淡淡的。她偷偷微笑，看來那卧榻完全多餘了。三少爺長大了呀，已經懂得自己找個三少奶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