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撐不住了，元神消耗太大，得趕緊回去睡覺休息，想他也是幾千年的老妖怪，雖然本體只剩一株小樹苗，居然落魄成這樣，否則這種天氣再來個十天半個月根本不是事，今時不同往日，說到底還是缺水，不行，自己睡一覺起來怎麼也得把荀淵喊來幫他澆水。

短短一段路，祁岳幾次差點撞了牆，方玄跟在他身後，心都揪起來了，好不容易打消將對方扛走背回去喂藥的打算，理智戰勝情感，默默送他回家，家裡應該有人照顧吧。

方玄端量左右，這地方說拆遷一直沒拆，這傢伙住這裡沒關係？

跟著祁岳到了院子，上了年代的屋子門窗緊閉，地面積了厚厚的塵土，這真有人住？發現祁岳轉了方向，搖搖晃晃走到院子邊角，再走過去就要撞牆了！方向都辨不清了？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扶他一把，便看到祁岳走到一株半人高的李子樹苗前，化作一道綠光，消失了。

什、什麼？

消失了？

揉揉眼睛。

活了三十一年建立的世界觀瞬間傾塌，如果他沒看錯的話，NPC晏雲仙人是棵香噴噴的……樹？

他覺得他需要消化一下。

衝擊太過強烈，怔在原地梳理這個事實，離奇的夢，離奇的香，對方的存在，像狂風過境，一點點深入，瞬間席捲他所有認知。

足足愣了半個小時。

拿出手機，「汪辰，你相信這世上有妖怪嗎？」

「有啊，你不就是嘛？」

「？？？」

「你絕壁是二郎神轉世，鼻子靈得跟狗一樣。」

「……」

「你要是分我點多好，那樣我就能聞到想釣的姑娘有沒有來大姨媽了。」

方玄沉默了陣：「你二郎神跟哮天犬分不清嗎？」

「……」汪辰幽幽轉了話題，「你問這幹嘛？」

「沒什麼。」方玄想了想，又道，「無所謂。」

對，無所謂，方玄發現自己反而對他更感興趣了。

嗅了嗅捻在手中的葉芽，又上前俯身聞了聞小樹的枝椏，沒錯，就是他，忽然笑開，對啊，這樣的味道，怎麼會是普通人？目光微轉，這小樹——怎麼都枯了？

注意到地面的幹結，回想對方在遊戲中牛飲溪水的模樣，腦袋一點點冒出昨晚的回憶，他想起來了，他來過這裡……自己不僅抱了小香包，吻了他，還……尿了他……

脫力，自己到底幹了啥……

立即四處尋找，瞅到地上的破塑料碗便拾起奔出去接水，小心翼翼地鬆土，澆水，一遍又一遍，直至澆透。

方玄滿頭大汗顧不得擦，趕緊好起來吧，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呢。

終於忙完，不顧臟與否，坐到小樹旁，好不容易遇到生平喜歡的味道，而這又是從他感興趣的NPC身上發出來的，那樣幸運的巧合，要是不幸被他一泡尿澆死了……不行，自己做的孽，當然得負責，幹脆——收了當老婆吧。

仰頭看到老舊的平房門口貼了張有些褪色的租房信息，彎起唇角。

祁岳自打來到人類社會，就沒睡過這麼舒服的覺，水太好喝了，土太好吃了，幾乎激動得痛哭流涕，做了一夜的美夢，他甚至夢到彷彿有隻手撫摸著自己，溫柔而小心。

早上醒來，愉快地跳到地面，滿血復活，詫異地望向地面濕潤的泥土，昨晚下雨了？難怪那麼舒服，老天還是很長眼的麼。平房區外遠遠傳來中年人類的廣場舞音樂，節奏感十足，祁岳忍不住跟著扭了兩下。

旋轉，跳躍，又能精神十足地上班了！

「噗……」方玄拿著手機站在窗後，實在沒忍住，真是人蠢身體好，一晚上便恢復無礙。

卧槽，怎麼有人！

祁岳連忙躲回樹里，這都第二回了，上次那倒霉人類差點沒把他害死，這次的又想怎麼樣！想找打嗎！來啊！誰怕誰！

然而祁岳還真怕，一來怕生，二來自己本體在這，他不敢瞎浪……

都看到了，還躲，方玄無奈，算了，隨他去，裝作自己沒發現，繼續查詢手機，熒幕上顯示的是搜索頁面，搜索記錄里列了一長串，什麼#李子樹的種植技術#，#李子的100種花樣吃法#，#怎樣向老婆賠罪#，以及#妖怪攪不攪基#，各種從普通到奇怪的問題。

祁岳附在樹上偷偷觀察屋裡，這人到底怎麼回事，是臨時過來，還是打算常住，如果常住，自己豈不是很麻煩？可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趁對方不注意，溜出去上班。

他已經請過一天假，不能再遲到了。

即便沒現身，方玄都能感覺有股視線瞄準自己，坦然受著，一動不動，任由時間過去，對方仍是沒出來，上班要遲到了吧？心裡八成快急壞了，又實在怕人得緊，愣是不出現。方玄服了軟，側過身子假裝進屋裡，實際仍在窗旁看著，只見一道身影迅速掠了出去，被他逮個正著。

傻乎乎的，全身都是破綻，對方簡直顛覆了他對妖怪刻板的不是高大上就是魅惑的印象。

直直望著祁岳離去的方向，一隻小樹妖，居然無比愛工作？總覺得好笑。

掃視周圍，他昨天聯繫房東，表示要出五倍的房租，對方立馬趕來將鑰匙交給他，當場簽下合同，生怕他後悔，方玄捏捏鼻子，滿屋子的灰，得先收拾下，還要拉網線安兩台電腦。

繞到院子里，依然感到不可思議，竟是棵樹，從口袋取出備好的紅繩，拴在小樹苗的枝椏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接著與樹苗合了張影，姑且算是合照。

總有一天，把你變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