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人的一生中，要有一半的時間在黑暗裡度過。

現代那種人工燈火是不存在的。蠟或者油燃起來的細小燈火是室內唯一的光明。了解黑暗的話也就明白光明。

玉團兒為輕輕披上了一件溫暖的鳧靨裘，這是用鴨子的面頰兩邊的軟毛製成，非常的保暖，正適合在冬夜裡穿著。

輕輕接過玉團兒遞過來的小暖爐，緊緊的抱在懷中，哎，古代的冬天可真冷啊。輕輕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王妃不是自個兒折磨自己麼，若是要審問，也不必深夜裡起來啊，明早叫了她們來不是一樣？」

玉團兒也有些嗔怪的看著輕輕，若是叫王爺知道了她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只怕團兒自己也是跟著受罰的。

「你不知道，人在深夜的時候最脆弱，我已經餓了她們一天，這又餓又冷又困的，就算再硬的嘴，什麼都會瞞不住的！」

輕輕狡黠的笑了笑，那笑容看得玉團兒都忍不住一陣臉紅心跳，難怪自己家的王爺對這位主兒如此欲罷不能！

「記住，一個一個的帶來，我要一個一個的審問。」

也不再耽擱，趁著夜深人靜，玉團兒很快就向柴房裡走去。

關押著侍女們的柴房是行宮西北角的一件小小屋子。猛烈颶風吹灌的潮濕陰冷的小屋。濃重的潮濕腥臭味從木板的間隙透出來，天色漸漸的暗下的時候，這裡看不到一絲光明。

玉團兒掩著鼻，推開柴門。屋裡黑暗處突然蠕動起來。她條件反射似的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原來是被綁著的侍女。

「你們想好了嗎？」

玉團兒整理了下精神，厲聲問到。

「求求你……」

有氣無力的回答。玉團兒的眼睛習慣黑暗之後，總算看清了那倒在地上的侍女。本來以為蜷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是袋子之類。那侍女沒有起來仍舊躺著，只有雙眼祈求的看了過來。她以前應該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現在已經非常虛弱了。玉團兒也不免有些心驚。但這也許正是十三王妃要的效果。

玉團兒只得硬著頭皮不去看她們的凄慘，為其中一個侍女解開繩子，帶著她穿過長長的迴廊，向輕輕的別院走去。

冬夜積雪的白色讓人覺得比白天還要明亮，可是路途彼端的黑暗，比任何事物都要深沉。

侍女跪在輕輕面前。這丫頭樣貌上看約有二十來歲，算是侍女中年紀比較大的了，看她那白玉一般的手，和羊脂一樣的皮膚，看來是個有地位的大丫頭。

只是再好的人，被輕輕這麼一「嚴刑」折磨，都憔悴不堪了。尤其是這種大丫頭，極少受主子這樣的折磨，更是顯得精神非常萎頓。

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地板很冰涼，是輕輕特意吩咐玉團兒不要在屋裡點火的。

「奴婢，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個大丫頭期期艾艾的說：「奴婢是負責上頭茶的丫頭，當時奴婢沏茶的時候，有很多丫鬟在場的，都可以為奴婢作證！奴婢絕對沒有機會下毒。」

「奴婢是負責上長春鹿鞭湯的，當時奴婢進膳房取菜的時候，也是有別的丫頭在旁看著的。」

「奴婢負責上明珠豆腐，當時負責上首烏雞丁的丫頭在奴婢身旁，我們兩人都沒有機會……」

輕輕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不厭其煩的把丫頭們一個一個叫進屋裡問話，可是每個丫頭說的幾乎都是一模一樣，完全沒有破綻可言！除了……

風聲在呼嘯，像人的哭聲。好似魂魄的低聲抽噎，舔舐著地面一樣的深沉。玉團兒冷不防的敲了敲柴門，剩下的侍女已經不多了，她們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壞了。

玉團兒右手提著燈籠，燈籠中燃燒著青白色的火焰。

「誰是負責玉掌獻壽的人？」

她就像木偶一般的面無表情，以半眯的眼睛虛幻的面向這邊，低沉的說：「來吧，下一個。」

被點到的「玉掌獻壽」的丫頭臉色發白的逃向屋角，玉團兒舉著燈籠走近她，照在她驚恐的臉上。

「不，不要！饒恕我！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啊啊！」

那丫頭癲狂一般的哭喊著，抱著頭瑟瑟發抖。

玉團兒狐疑的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的反應太過於激動了。

「你，過來！」

那丫頭凄凄慘慘的被玉團兒拽著到了輕輕面前。跪下的時候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

「你就是負責玉掌獻壽的丫頭？」

輕輕冷笑的盯著跪在地上幾乎嚇破了膽的小丫頭，這丫頭不過十五六歲，和輕輕差不多大年歲，估計是事前知道了正是自己負責的那道玉掌獻壽出了問題，所以顯得尤為的驚恐。

「是，正是奴婢……」

小丫頭哽咽著回答。

輕輕雖然心頭有些不忍，但是想想這後宮裡的丫頭，哪個不會偽裝，哭簡直就是她們的拿手好戲。

於是輕輕就硬下了心腸，狠狠的一拍桌子，怒吼道：「本宮已經知道了，就是你受人指使下的毒，對不對！」

輕輕擠出了自認為最凌厲的眼神，狠狠的盯著她。

「沒有，沒有！」

小丫頭嚇得瘋狂的直晃腦袋，抽抽搭搭的說：「王妃娘娘明鑒啊，奴婢是冤枉的！」

「還說冤枉？」

輕輕大喝一聲，說：「在你後面上菜的丫頭是誰？是不是那個百花鴨舌的丫頭？她已經同本宮招了，說她看到了你下毒！」

「真的不是奴婢，奴婢那晚只是……」

那丫頭突然噤聲。

「只是什麼？」

輕輕迫切的追問，身體不由得向前彎曲，搭在腿上的錦被滑落在地也不自知。

「奴婢，奴婢……」

「說！」

輕輕又狠拍了下桌子，手心可真夠疼的！

那丫頭一聽拍桌子整個人就屁滾尿流了，哭喊著說：「奴婢那晚本來是什麼都沒發生的，只是剛走到膳房門口，囡囡姑娘突然從門外沖了出來，我們兩就撞到了一起去。」

「囡囡？」

輕輕和玉團兒異口同聲的驚呼。

那丫頭惶恐的點了點頭說：「本來那熊掌是按著王妃擺放的樣式擺著的，結果這一撞花型就壞了。囡囡姑娘說……」

「說什麼？」

輕輕本來是靠在軟榻上的，聽這丫頭一說，不由得大半個身子已經撲到了軟榻外。

「說就這麼端上去肯定是要受責罰的，於是囡囡姑娘才把菜盤拿了去拼好，又遞給了奴婢。」

「之前你怎麼不說？」

輕輕厲聲質問到，臉色如裹在寒霜之中！

「囡囡姑娘說這事萬萬不能讓別人知道，若是別人知道我撞壞了這道菜，肯定是要殺頭的！」

那丫頭自知罪孽深重，更是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