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樓頓了頓，語氣變得危險而嚴酷，「如果方壺鑿穿樊川渭水，水淹亳州城，則在坐各位，」

鳳玉樓眸光一厲，嚴聲喝問道：「在座各位，誰能抵擋得住這洪水猛獸？！」

鳳玉樓伶俐轉身，直面鳳朝飛，俯身跪下，一臉凝重的問道：「陛下，您認為亳州城到那個時候還保得住嗎？！」

鳳朝飛咬牙，眸光若千年不化的寒冰，森冷駭人。

鳳玉樓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已經料到，只是他不願意承認，是不願面對自己的失敗，還是仍抱有一絲僥倖心理？

「最好的狀況是，岱嶼軍半月之內拿下新鄭。從新鄭到亳州，三十萬大軍想回返，還需得一個月行程，最後剩下的半月，便是在大水來臨之際，擊退亳州城外的方壺軍！」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方壺的先頭部隊約有萬人以上。按照李元鼎的行事作風，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故此，也許後面更埋伏著更多方壺軍！這次我岱嶼最大的失誤是沒有預料到李元鼎會打通西皇山這道天險。不過事已至此，他既然已經透過西皇山，那麼也就說明還可能有源源不斷的方壺軍從西皇山奔襲而來。」

鳳仙音眉頭緊蹙，寒聲說到。

「不會，」

孫將軍擼了擼他那團白花花的大鬍子說道：「現在是方壺重要的春種時節，方壺不會冒著放棄一年收成的風險，傾國來攻我亳州。」

鳳仙音冷笑著搖了搖頭說：「那麼敢問孫老將軍我亳州城糧草是否充足？金銀財帛是否空虛？」

孫將軍坦誠的露出了驕傲的神色，說道：「糧草自可以備用數年，即使方壺軍圍城一年半載也無甚可怕。至於我亳州所藏珍寶，不說天下第一，起碼也能排上前三。」

「不錯。」

在座的將軍大臣們無不對亳州的這些珍寶糧食物資感到驕傲和滿足。

「那也就是說，即使方壺放棄今年一整年的收成，傾全國兵力攻下亳州，亳州的藏糧亦可解其燃眉之急！鹹陽的財富足可以讓他們從員嶠、瓊州乃至琉球購買糧食，甚至琉球對方壺感恩戴德，必定投桃報李傾囊相贈！到那個時候，方壺哪裡還有糧食之憂？得失之間，諸位大人分不清嗎？！」

鳳仙音厲聲質問。

室內一片寂靜。

鳳仙音說的正是鳳朝飛最擔心的事情。

他當然不知道其實李元鼎這五千人馬想要度過西皇山是何等的艱難，根本不可能還有後續部隊。

在岱嶼看來，方壺軍這次能順利度過西皇山，分明就是夜遊宮已經歸順了方壺的徵兆。這就猶如一把刀子，斜斜的插進了己方的心房，只要再往旁邊移動分毫，就可傷及心臟！

「陛下！為保萬全，仙音懇求陛下立即回兵亳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鳳朝飛的最後決策。

鳳朝飛最後一聲嘆息，瞬間又換上鐵血冷峻的表情，沉聲說道：「首先，鳳仙音。」

「奴婢在。」

鳳仙音立馬起身恭敬的跪在鳳朝飛面前，一臉嚴肅的等待鳳朝飛的下一步指示。

「全盤接手我軍情報網，不得有半點紕漏。」

「是！」

鳳仙音朗聲應到。

「鳳玉樓。」

「臣在！」

「全權負責調查李元鼎身邊的新人，務必找出幕後軍師，殺之用之，由你決斷。」

「是！」

「孫將軍。」

「老臣在！」

「立即傳令，半月內取下新鄭！否則……」

鳳朝飛凝眸，雙眉緊鎖，思考究竟要如何處罰才好。

眾人一致露出為難的神色，半月內取下新鄭，雖然不得不如此，但是成功率何其之小。

「陛下，」鳳仙音立即起身挽住鳳朝飛的胳膊，這是她比較習慣的一種動作，略帶撒嬌的語氣的說道：「陛下，暫且先傳令下去，只說辦不到必將嚴懲，莫要太過於嚴刑峻法，否則適得其反。」

鳳仙音說的不錯，如果此時對前線兵將採用高壓政策，保不準引發兵將嘩變，則全盤休矣。

鳳朝飛點點頭，擺了擺手便讓大夥都散了去。

鳳仙音隨著眾人走出軍議閣，臉色鐵青難看，鳳朝飛最後的決定顯然是沒有採納自己的意見，仍舊一意孤行。

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擔憂的抬頭看著蒼茫的天空，湛藍得令人心動。這麼美麗的天空當然不會因為人的煩惱而有絲毫的改遷，天空當然不懂人的苦悶。

一抹琥珀色的身影從鳳仙音身邊走過。身姿不疾不徐，悠然自在，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剛才沉重的軍議所影響。

「站住！」

鳳仙音疾趨幾步走到那個男人身邊，仰著她高貴的頭顱不屈的看著鳳玉樓。

「姑娘何事？」

鳳玉樓的聲音猶如他的身姿，不疾不徐，卻絕對稱不上溫柔。這樣的語調奇異般的給人以壓迫力。

「剛才為何不請求陛下立即回兵？」

鳳仙音惡狠狠的瞪著他質問著寧王，但是她半眯的鳳眸反而看起來像是情侶之間的撒嬌。

「所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本王多給陛下一條選擇不好嗎？」

寧王鳳玉樓並不以鳳仙音這種囂張的態度為忤，仍是一派雲淡風輕。

「可是你知道你的計策冒著多大的風險嗎？」

鳳仙音嘟著紅嫩嫩的小嘴，不服氣的說。

「半月回兵至少比陛下死扛不肯回兵的結果要好，不是嗎？」

無法反駁。

「你總是這樣振振有詞又心有成足的樣子，只是這次本姑娘騙就不信你這一套！」

「莫非仙音姑娘另有良策？」

看著鳳仙音信誓旦旦的模樣，寧王鳳玉樓也被勾起了幾絲興趣。

鳳仙音也不回答，重重的哼了一聲，揮揮袖子向著自己的寢宮走去。完全不搭理被自己甩下的鳳玉樓。

鳳仙音的寢宮簫韶殿位於岱嶼皇宮西角。是一處獨立的殿閣，於她十六歲時賜了「鳳」姓，由岱嶼皇帝鳳朝飛親賜，足顯鳳孤飛對她的盛寵之情。

遠遠看去，那一座獨立而獨特的殿閣，恍若雲霧之中的仙境，雲蒸霞蔚，夢若太虛。而此刻，隨著越來越近的步伐，越來越清晰的絲竹曲樂邈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