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高三的周六是要補課的，周末，林摘星是要去畫室畫畫的，她算不上藝術生，畫畫，只是興趣使然。

畫室在的這一片區臨近美術學院，附近的畫室不勝枚舉，很多學習美術的藝術生也在附近，離林摘星畫室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很有名的補習班，林摘星聽說蔣令就在那裡補習。

班上藝術生很多，除了沈夢圓，沒有人知道林摘星也在學畫畫，林摘星每個周末在畫室就悠閑的畫畫水彩，和其他趕著藝術生聯考的美術生形成鮮明對比。

桶里的清水被刷子上殘留的顏料染成了灰灰的烏青色，雖然覺得很麻煩，林摘星還是拎起了桶到廁所去換水，當她拎著半桶清水走回自己的畫室的時候，迎面卻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江夢媛。

江夢媛手裡提著畫板，正從畫室入口進來，她的身後是畫室接待的老師，她一眼就看到了還提著桶的林摘星，迎面走了過來。

「你在這個畫室畫畫啊。」江夢媛臉上帶著友好的微笑，四下打量起畫室的大廳起來，「你是哪個班的？哪個教室啊？」

說著，她四下走動起來，停在林摘星的教室跟前，「你是這個班的嗎？」

林摘星看著江夢媛若無其事的和她說著話，東看看西看看，卻無形的覺得有什麼東西壓抑著她。

「你怎麼都不說話，林摘星？」

江夢媛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我聽說你在這裡學畫畫，我的畫室在附近，我就來看看你嘛。」

林摘星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了，她第一次感覺江夢媛的無處不在，在學校，一個星期上六天課，她天天來找她要她賠那個她丟了的充電寶，一個星期最後一天的周末，她在畫室畫畫，她也跟了過來。

林摘星覺得頭都痛了。

但是讓她心裡更難受的，是她知道，是沈夢圓告訴江夢媛，她的畫室在哪裡的。

大概是接待的老師看出了林摘星的不自然，言語上對江夢媛也就不太客氣的催趕了起來。

「同學，你不要打擾我們學員畫畫。」

江夢媛也沒有一點尷尬，只回頭哦了一聲，說自己想來看看畫室，就出去了。

林摘星鬆了一口氣。

她提著半桶水進了教室，拿起了調色盤，班上老師就已經走了過來。

「林摘星，剛才那個人怎麼回事，我看你不太好的樣子，」畫室負責她的老師在她耳邊低聲問，「看她好像在外面玩的，你是不是招惹到了，要不要我幫你？」

林摘星趕緊搖頭，她覺得也不是多大的事情，牽扯太多人鬧得人盡皆知，得多尷尬啊。

「我們是同學。」

她斟酌了一下語言，這麼說。

畫室老師放心了些，便走了。

林摘星繼續往畫紙上刷著顏料，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畫了什麼，只覺得一晃，就到了中午吃飯的點，畫室其他同學都陸陸續續下了樓，林摘星收拾了東西跟在了後面。

「林摘星！」

又是江夢媛。

林摘星簡直無語了，這個人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她的日常生活！她幹巴巴著臉看著江夢媛，想看她還想幹什麼？

「我以後每周都來畫室找你，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江夢媛煞有興緻的看著表情難看的林摘星，心情愉悅。

「你到底要怎麼樣？」

林摘星不怕被人堵廁所，也不怕被人叫上天台，因為這種套路的事情國中的時候她都經歷過，問題是像江夢媛這樣陰魂不散的跟著你天天要錢的，還是頭一次！

「很簡單啊，你要麼把我充電寶還給我，要麼賠錢我。」

「我沒拿你的那個什麼充電寶！」

林摘星都有些煩這個東西了。

「那我不管，你賠錢吧，我兩百多買的，就收你兩百吧。」說的像可憐林摘星一樣，江夢媛還一臉「便宜了你」的表情。

「那我不給你錢呢？」

「那我就天天找你。」江夢媛好整以暇的看著林摘星。

「……」

林摘星一瞬間都來火了！但是她硬生生強壓了想要當街發飆的衝動，不僅是因為她不喜歡情緒失控的自己，更是因為她知道面對江夢媛這樣的人，她發脾氣也沒有什麼卵用。

深吸了一口氣，林摘星說：

「我給你，去學校就給你。」

終於得到了滿意的回覆，江夢媛點了點頭，又略有些不耐煩起來，「你早這樣不就行了，我走了，你好好吃飯。」

林摘星看她終於走了，覺得像送走了一座大佛。

花200塊錢買安寧，這大概是她做過的最慫的事情。

花200塊錢看清一個人，這大概也是她買的第一個教訓。

她坐在餐館裡看著端上來的一碗麻辣燙，熱氣氤氳，她聞著食物香氣的口水直流，她實在太需要補充點什麼了。

林摘星覺得，這件事情過後，她可能再也無法和沈夢圓做朋友了吧，甚至現在，要讓她看到沈夢圓，她都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

蔣令就是這時候端著便當坐到她對面的，帶著燦爛的憨厚笑容。

「好巧啊，林摘星。」

巧球球！林摘星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他的補習班和她的畫室隔著一站路，走這麼遠來吃飯還剛好碰到吃飯吃到一半的她？

「沈夢圓跟你說我在這邊畫畫的？」

林摘星拿過桌上的調料瓶，頭都不想抬。

「沒有啊，」蔣令不太自然的說，「我碰巧看到你了，我就…」

蔣令還想繼續解釋，林摘星就打斷了他。

「我和沈夢圓快絕交了。」

「啊？為什麼？」

蔣令有些驚詫。

「我不需要一個背叛我的朋友。」

林摘星的聲音在「背叛」兩個字上停頓了片刻，像是告訴自己似得，她說的堅定無比。

「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蔣令有些著急，偏偏他又什麼都不知道。

林摘星看著他慌著想要開導自己的樣子，一瞬間，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對她輕輕的說。

林摘星，蔣令喜歡你。

林摘星慢慢的笑了，她怎麼會沒發現呢？

主動給她奶茶的蔣令，每天晚上找她聊天的蔣令，到班上來找她的蔣令，陪她放學的蔣令……

她第一次為有一個人喜歡自己而開心。

因為她知道，沈夢圓喜歡蔣令。

心底那個聲音像一條嫵媚的蛇，一點一點纏上林摘星的所有猶豫和掙扎，把那種陰冷冷的滑膩感籠罩上她的心間。

林摘星聽見自己第一次對蔣令說話的語氣如此溫和。

「蔣令，我問你，我和沈夢圓要是真的絕交了，你只能選一個做朋友，你選擇誰？」

這真是一個中二且幼稚的問題，卻是每個女孩子都會在意的問題，林摘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她直直的看著蔣令，看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躲閃變得猶豫，從猶豫變得堅定。

蔣令點點頭，認真的說。

「我，我選擇你。」

林摘星笑了，她第一次覺得這個老實過分的蔣令如此順眼，她知道自己抓著對方的心意而這樣不是正確的，但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從眼底蕩漾開來。

沈夢圓的沉默，和背地裡的驅使讓她難過的想要拋下所有顧及，得到沈夢圓想要的，這種成就感和帶有一些報復的佔有感在心底一點一點滋生著。

「林摘星，」

蔣令的笑容還是那麼老實，他看著林摘星的笑臉，試探的問：「我的回答讓你那麼開心嗎？」

林摘星收斂起了笑，不太自在的看向了自己的碗，她又抬起頭微笑的看著蔣令。

「蔣令，太辣了，我想喝水，你能幫我買點嗎？」

驅使別人的心意是不尊重他人心意的行為，但是與之同時帶來了成就感和愉悅感。林摘星第一次懂得了為什麼沈夢圓喜歡使喚那些喜歡她的男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