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過，雖說前幾天天氣還變得暖和了一點，但冬至過了以後這天氣也越來越冷了。

蘇遇白近日裡也忙的緊，天不見亮便是起身了，離了房間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也只是走了這麼一陣子，稍微晚一點的時候，他便又會準時的回來，林子夜如果起來晚了一點，蘇遇白還能陪著她一同用早膳。

她近日以來心情不是很好，柳依依最近是為了邊疆的事情憂愁的不得了，林子夜心有餘而力不足，沒有辦法幫她，她便是很想去幫她，也不能出手去幫她。

林子夜留在這裡已經算是違反了天規了，只要她不打亂凡間的秩序，寧致遠也不會真的處罰她的，所以，她不怕，但如果真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天宮中的那些神仙只怕會吐泡沫星子淹死她，起碼的在大殿上討論個幾年，專門討論她究竟應該處罰，只怕到時候她還沒有被處罰，就已經被那群神仙給煩死了。

誰說做神仙就好了？其實也不好，效率低下，還無聊的緊，在凡間待的這些日子，林子夜覺得，還是凡間好，還是凡間有趣多了。

她獨自一個人站在窗檯邊，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雪花，一片一片的，最開始她以為是那裡的鵝毛灑了，結果細細一瞧，才發現是下雪了。

雪花落下的時候，那麼的輕盈，林子夜伸出手來，接住了一片。

晶瑩的雪花落在手心裡，因著手掌的溫度，化成了一灘水，冰冰涼涼的一片，手心裡也是濕漉漉的，卻並不冷。

「下雪了」

林子夜確定這是雪以後，回過頭來，對著屋子裡的蘇遇白驚喜的喊到，「蘇遇白，你快出來看看，外面下雪了」

這是林子夜第一次瞧見雪，瞧見這樣真實的雪。

以前在天宮中的時候，時常聽見慕百里說，凡間下雪了，很美，美的讓人心醉，她總是抱著懷疑的態度，到了現在，她是真真正正的見到了雪花，那麼小小的一片，也能鋪滿整個大地。

天宮中總是四季如春，百花常年開放著，永遠都不會凋零，天宮的樹木也永遠都是綠色的，不會像凡間這般，掉落了葉子，成了一棵一棵的枯木，就連那天空，永遠都是湛藍色的，想看到雪，那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林子夜在瞧見雪的時候，才會這樣的歡喜，蹦蹦跳跳的，如同一個孩子那般的歡喜。

這雪昨夜大約是下了一宿，地面上都鋪滿了白色的雪花，林子夜歡喜的跑出門，腳踩上去的時候，還能聽見「咯吱咯吱」聲音，她回過頭來，看著從屋子裡出來的蘇遇白，他一襲白色的衣裳，與這雪融成了一體，不過也不怕瞧不見他，他手中拿著一件火紅色的火球鼠披風。

火紅色的，在白色的雪地中，格外的醒目，他一步一步，帶著笑意，來到了林子夜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替她披上這件火球鼠披風，又細細的提她系好，見著她一副乖巧的模樣，心情大好的摸著她長長的而又柔順的銀髮，問道，「怎麼？你是沒見過下雪嗎？怎麼這般的開心？」

林子夜向來不會撒謊，在蘇遇白面前也更加不會，她很實誠的點點頭，自己一隻活了七萬年的凰，沒見過真的下雪，有的，也只是她法術凍結而成的冰霜，與雪花相比，那是一顆一顆的小冰漬，這雪，下的可真美。

周圍都是一片素白，連那枯木彷彿開著梅花那般，白色的一片，她喜歡梅花，梅花，是她的代表，也是她的象徵。

蘇遇白牽著她的手，讓蘇小熙喚了一輛馬車，帶著她出了京城，馬車行走的時候，她能清晰的聽見馬車邊掛著的風鈴，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悅耳動聽。

榮王府的馬車總是這樣的高調，也是這樣的引人注目，光是馬車旁掛著的風鈴，便是足夠引人注目了，蘇遇白還嫌著似乎不夠那般，又用了最騷包的紫色，一路上都能頻頻的惹人回頭。

林子夜坐在馬車裡，好奇的打量著馬車外面，外面的百姓見著榮王府的馬車紛紛避讓，但也止不住的想要看看裡面的人，蘇遇白坐的馬車雖然在街道上走著，不過走的倒也不快，車夫也是慢慢的駕著，足夠街上的行人在聽到風鈴聲以後讓看了。

她最開始還有幾分好奇，一直偷偷的看著馬車外面，看了一會兒，林子夜也覺得沒什麼興趣，放下了窗簾，好奇的看著在哪裡閉眼養神的蘇遇白，問道，「蘇遇白，你說這京城裡的百姓怎麼這麼好奇，一直瞧著馬車裡面看？」

他沒睜開眼睛，只是淡淡的說道，「京城裡百姓好奇是好事」

林子夜有幾分不解，疑惑的問他，「你說說看，這是為什麼啊？」

閉著眼睛的他卻是睜開了眼睛，雙目炯炯有神，看著林子夜，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是因為天下太平，他們不懼怕統治者，是以不殘暴」

林子夜雖然不太能明白蘇遇白說的什麼意思，卻也是裝作聽懂了那般點點頭。

可不能讓蘇遇白知道自己沒聽懂，不然鐵定會被他給嘲笑的。

蘇遇白今日心情不錯，也沒有追根究底的問她到底明不明白，而是閉著眼睛，躺在馬車裡繼續養養神。

這一路走了許久，林子夜的瞌睡也跟著來了，馬車裡面應有盡有，坐著也舒服的緊，她便是拿出蘇小熙給的小話本繼續看了起來，偶爾還能發出一兩聲愉快的笑聲。

蘇遇白聽著她的笑聲，睜開了眼睛，馬車裡的女子看的正是入神，那笑容明媚，一如往昔。

只是自己的心，忽然之間很疼，很疼。

他按住自己的心，竭力的壓制住那樣的感覺，她就在他的身邊，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可是總覺得，還不夠。

不夠，不夠，還不夠……

一本小話本看完了，目的地也到了。

蘇遇白先是下了馬車，林子夜緊隨而來，她剛想要跳下來，卻被蘇遇白一把抱住了腰身，男子修長的手臂緊緊的抱著她的腰，林子夜有點敏感，腰部那裡有點癢癢的，她不由得瞪著蘇遇白一眼，問道，「蘇遇白，你想幹嘛？難不成還想吃我豆腐不成嗎？」

他眉眼之間卻是帶著笑意，道，「腳底滑，你別這樣跳下來，待會兒摔了我可不負責」

她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我怎麼可能摔倒？誰要你負責了？」

林子夜似乎是不相信那般，拍了拍蘇遇白的手，蘇遇白也不在堅持，鬆開了她腰間的手，只見林子夜華麗麗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了地上，剛想對著蘇遇白露出一個「我真厲害」的表情，只是背部突然迎來了一股大力，她終於華麗麗的摔倒在地上，耳邊只響起了柳依依肆無忌憚的嘲笑聲，從一旁飄過來，「哈哈哈，哈哈哈，林子夜啊林子夜，你可真的是弱不禁風啊，居然都站不穩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柳依依今日似乎心情很好，在哪裡放肆的大笑著，林子夜只得自己站起身來，瞧著離她不遠處的柳依依。

女子今日著了一件綠色的冬衫，一雙雪地靴在雪上踩著，發出「咯吱咯吱」摩擦的聲音，長長的頭髮被盤起，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而她的身邊，站著微服私訪的寧致遠。

林子夜疑惑的看了蘇遇白一眼，蘇遇白敲了敲她的頭，解釋道，「寧致遠身份特殊，不能在京城裡玩，所以我們便只能帶著你到這個地方，這樣，也便是沒人發現了」

她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雪了，地上也沒有什麼痕跡，除了他們的哪一輛馬車，也沒有其它的馬車了。

這樣的地方，也便不怕寧致遠被其他人瞧了去，只是蘇遇白的馬車這樣高調，就不怕有人跟著過來嗎？算了，蘇遇白都不擔心，她在那裡瞎擔心什麼呢？

林子夜不由自主的撇撇嘴，心裡想著，當皇帝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做什麼都有其他人瞧著，不能隨心所欲了。

不過好在柳依依似乎已經習慣了，柳依依都沒計較什麼，她也便不在多說。

而另一邊，柳依依顯然是玩心大起，朝著她不停的扔雪球，林子夜被砸了自然也是不甘示弱，與柳依依對打起來，只是苦了一旁的寧致遠和蘇遇白，白白受了牽連，站在那裡挨了一頓打。

兩個人歡歡喜喜的的打了一下午的雪仗，直到天快黑了，林子夜這才和柳依依道別，依依不捨的離開了。

與來時的欣喜不一樣，林子夜的心裡有著幾分惆悵，蘇遇白給了她一塊她最喜歡的糕點，這才稍微打了點精神，他見著她不開心，只得安慰她，「你如果想玩，我們明天也可以來」

林子夜搖搖頭，吃了一塊糕點，含糊不清的說著，「沒，我只是太累了，有點餓」

蘇遇白：……

搞了半天，他白白的關心了她一場。

這一天林子夜玩的也是瘋了，便也休息的早，早早的睡下了。

她似乎還做了一個夢，一個自己從前時常做的夢。

在一座院子里，有一棵梅花樹，梅花樹下有一個男子，他一襲白衣飄飄，氣宇軒昂，見著她來了，回過頭，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溫柔的對她說道，「子夜，過來」

只是夢裡的場景太模糊了，模模糊糊的，她除了瞧見那個白色的影子，和他有些飄渺的話，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個夢做了幾萬年，原本下凡這些日子都沒有做夢了，可是今天，她又做了這個夢。

夢裡的那個人，是誰？

這一覺她睡的很長，很長很長。

第二日清晨，林子夜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太後一道懿旨到了榮王府，邀請林子夜去宮中做客。

太後懿旨下來的時候，林子夜還在睡覺，蘇遇白臨走之前特意吩咐了，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叫醒她，不要打擾她，任她睡舒服，睡的自己自然醒過來便是了。

所以，太後懿旨來的時候，林子夜都不知道，是蘇小熙替她接了太後的這道懿旨。

晚上林子夜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這道明黃黃的懿旨，坐在桌子前一直哀聲嘆著氣。

她睡了整整一天，原本應該是餓了，但是蘇小熙給她端上來她最喜歡的糕點，她也只是皺著眉頭吃了兩口，就沒有胃口了，揮揮手，讓蘇小熙端了下去。

心情不好，吃什麼都是白搭。

等到蘇遇白回來的時候，便瞧見桌子前的女子正拿著這世間誰也不敢怠慢的聖旨把玩著，嘆了一口又一口的氣，好像這末日就快到來一般。

昏黃的燭光下，女子長長的銀髮泛著絲絲白光，她那微卷睫毛下的眼睛，是那麼的明亮。

他看著她的眼睛，那是他見過的世間最美的一雙眼睛，那麼的清澈，毫無雜質，美的不可一世，讓人心動。

林子夜看著蘇遇白走進來，也不似往常那般起來招呼他，繼續坐著嘆著氣。

蘇遇白也是不惱，自顧自的坐在桌前，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喝，入口都是茶的馨香，那麼的甘甜，他放下茶盞，問道，「子夜，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天看起來不開心嗎？」

林子夜白了一眼，道，「蘇遇白，你是變傻了嗎？明知故問」

蘇遇白挑挑眉，這小妮子脾氣越來越大了？不過他也難得的沒有說她，道，「不就是去皇宮嗎？你怕什麼」

她搖搖頭，「不是怕，是有點煩」

蘇遇白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又喝了一口茶，這才漫不經心的說道，「煩什麼？說來與我聽聽」

林子夜卻是懊惱的把懿旨隨意的扔在桌上，起身去床上休息，對於蘇遇白的話，不聞不問。

不是不想同他說，只是這些事情，說了蘇遇白也不會理解的，就算是，依照他的性格，也不一定會幫她。

潛意識裡，她不想蘇遇白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