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龍。」少年極其認真的糾正面前小姑娘對他的稱呼。

他是一條小白龍，換算成人類的年紀大概十五六歲，正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病懨懨的斜倚在床榻上。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一汪水青色的眸子含著朦朧的霧氣，雪白的發垂落下來，一路從床榻蜿蜒到了地上。

無怪乎這小姑娘一進門就說他是花妖了，這頭髮落在地上倒真有那麼幾分藤蔓的感覺。

「你叫什麼呀？」小姑娘無視了他的話，爬到了床上坐到了他身邊，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看著他。

「……他叫我小白。」少年靜了片刻，如是回答。

「是不是所有白色的生物都叫小白啊？」小姑娘翻了個白眼，又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弧度，「你是敖凌，對不對？」

少年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你認識我？」

小姑娘搖頭：「我不認識，但我師父認識，他是來救你的。」

少年沒有應聲，只是帶著一縷疑惑看著她。

這小姑娘怎麼看都是個普通人，也不過七八歲的模樣。怎麼他現在已經虛弱到辨別不了他人真身的地步了麼？

「我是個人類啦。」小姑娘彷彿看破了他的疑慮，笑得甜滋滋的，「我叫徐苒。」

少年張張嘴，才想起來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便又閉了嘴，靜靜的看著她。

「我想要你的龍鱗。」小姑娘看著他直言不諱。

「我的龍鱗？」少年苦笑了一下，「我沒有龍鱗了。」

龍鱗鎖陽，延年益壽，又以白龍鱗為上品。這些年來，他早就將自己身上的鱗片剜得一絲不剩了。

小姑娘搖搖頭：「我要的是逆鱗。」

少年一愣，原本平靜的水青色眸子一下子冷了下來，氤氳其中的霧氣彷彿要凝結成冰，甚至連周身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

龍喉下有逆鱗，觸之則怒；龍之一怒，江海翻騰，水淹四方。所以人們一向都說龍之逆鱗不可觸。

這小姑娘居然當著他的面找他要逆鱗？膽子是否太大了些？

「你別生氣嘛。」小姑娘笑得有些沒心沒肺，「不是白拿你的鱗片。」

少年有些乏力，周身的氣場一下子泄去。他太虛弱了，虛弱到一個人類小姑娘都不懼他威壓的地步了。就算現在這姑娘真的拿刀剜他的逆鱗，他怕是也沒有力氣反抗。

一條龍做到他這個地步，也真的是沒誰了。

「小苒？」殿外傳來了一道溫柔的聲音，輕喚著姑娘的名字。

「師父師父！」小姑娘應得很是歡快。

殿門被推開，一身青衫的男子徐徐走來，彷彿帶來了滿園春色。

少年倒是一眼就看出來這男子是株銀杏，且年長自己不少，修為有些深不可測，便朝他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男子拱手回了他一個禮，走過來伸手往小姑娘的額上輕彈了一下：「我怎麼一會兒沒看住你，你就亂跑？」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捂著額頭。

敞開的殿門泄進來滿室的陽光，亮得有些晃眼。忽而一道身影擋住了這些光彩，被拉長的影子一路爬到少年眼前。

他一抬頭，目光落在了站在殿門口那位略顯消瘦的青年身上。

他背著光，少年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白。」他喚了一聲，聲音一如往常，平靜淡雅。

少年沉默半晌，勾起一抹微笑應聲：「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