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約莫三年前來過一次烏衣鎮，不過那時…烏衣鎮可不像現在這般繁華。」

沈瀾斟茶的手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

「那時烏衣鎮只有幾戶人家，屋舍破敗。」

「我在這兒也住了些時日了。」沈瀾回道，「烏衣鎮一向如此的呀，興許是顧兄走錯路，記錯名啦？」

是嗎？

顧思明小呷一口清茶，笑而不語，他望著對面的沈瀾，托著腮搖晃著茶杯，神情有些迷離，似吃醉了酒，沈瀾被他看的皺緊了眉頭，不自覺的偷偷去攥自己的衣袖。

「顧兄這副表情，莫不是瞧上我啦？」

「沈小公子秀色可餐啊。」

「哪裡，哪裡比得上顧兄豐神俊逸，蒼松翠柏。」

「還是沈小公子清俊明朗。」顧思明說著垂下了眼眸，「在下…」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迭起，聲源便是這處院落的後偏門。

沈瀾登時皺緊了清秀的眉宇，茶盞碰桌，聲音清脆。

「這是誰家死了人了？敲門一點規矩都沒有，報喪嗎！」

顧思明低頭喝茶。

「沈公子，沈祖宗您在不在家啊，快來看看吧出大事了——」

這小偏門被兩隊官差堵了個嚴嚴實實，敲門的那位捕頭斜挎著彎刀，神情焦灼，在數九寒冬的天氣中，額角確實汗涔涔的。

「出大事你去找你們縣太爺，與我何幹？」

「就是縣太爺讓我來請沈公子的！您快去看看吧，出人命了！」

這會顧思明的手也輕輕顫抖了一下，

「死的是誰？」

「承宣使孔行孔大人…遭人暗殺…」

沈瀾驚訝，一回頭正看見顧思明站起身子已經背對著他，一副要溜之大吉的模樣，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顧兄去哪裡？」

顧思明半個身子都僵硬了，跑路沒跑成不說，甚至還讓人抓了個現行，實在是丟人。

「顧兄，你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一同去湊湊熱鬧？」

顧思明轉過身來，還是一副不太情願的表情。

「走吧！」

沈瀾走在了前面，一行捕快跟在他身後，顧思明慢吞吞的行在末尾，現在一走了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這小公子…

顧思明追上了隊伍，拉住了最末尾的一位捕快兄弟，低聲問道，「你們捕頭為何尋人不走正門？」

那捕快茫然的搖了搖頭，「沒問過，不敢問，不過我聽聞大哥喝多了說過，我們啊，不是該走正門的人。」

…挺好。

那這下麻煩可大了。

顧思明是想跑的，但他望著沈瀾的背影，忽然有些動容，只感慨好色風流，美色誤我。

承宣使孔行所居住的府邸也很是奢華，且距沈府不算太遠，只隔了三條街，五進五齣的院子，主人和仆眾攏共四十三人，合夜之間命喪黃泉。

縣太爺帶了捕快，將孔府圍了個水泄不通，急赤白臉的，但見到沈瀾之後立馬變得和顏悅色，躬身邀人入門，連帶著顧思明都沾了光。

入眼的是艷麗的紅，血水和著積雪暈染了一片，泥濘不堪。

沈瀾皺著眉頭，輕嘆一聲頗為惋惜，

雪地里躺著一個女人，瞪大的瞳孔已經黯淡無光，身上裹著冰碴，口中讓人塞了厚厚的毛巾，身邊的血漬已然凍住，三刀六個洞，一命嗚呼。

沈瀾還是走了過去，提著厚厚的狐裘蹲下了身子，一雙潔白無瑕的手覆在女人的雙眸上，為其瞑目。

一旁的男人更加凄慘，身上大大小小留有的傷口，好在面容清晰可辨，沈瀾看了幾眼，勉為其難的去捏了捏人側頸。

人死的透透的，他還在摸什麼？

「確實是孔行孔大人。」

難不成他在確認這死屍臉上有人皮面具？

顧思明思索了片刻，來都來了，一轉身進了房間。

「沈公子，你看這可怎麼辦啊！」

沈瀾聳聳肩，「趙大人說笑了，沈某哪兒能管官府的案子啊，我只是有幾個臭錢罷了。」

趙大人被狠狠地噎住了，片刻之後他回過神來，去握住了沈瀾的手，「沈公子，與我來說這是驚天大案，恐仕途不保，沈公子您人脈廣，還望您多多走動…稍後定孝敬到您府上…」

沈瀾一臉嫌棄的將手抽了出來，「哎哎哎你做什麼！本公子缺你那點銀子？」

顧思明見證了一出行賄的好戲。

「你與其求我，不如求求這位顧少俠，這可是個千金難買的主，比我可管用多啦！」

顧思明隨口回道，「不敢當。」

沈瀾繼續吹捧，「顧兄何必謙虛，張大人，這位顧少俠便是半隻腳踏進公門的賞金獵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鎖魂客，顧思明。」

「…不敢當。」

張大人聽罷果然轉身對著顧思明溜須拍馬去了，沈瀾笑吟吟的在門邊站累了，抬腿邁進屋內，踢開一地的書籍給自己清了清路，去懶洋洋的躺在了一旁的搖椅上。

顧思明沒理會喋喋不休的張大人。

「沈小公子。」

「我在，顧兄什麼事？」

沈瀾眨了眨眼睛，顧思明雙手環中望了他片刻。

逃了這麼久，和沒逃一樣。

「來看看麼？」

書房內一片狼藉，博物架倒在地上，花瓶碎片書籍字畫一室凌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顧思明方才進來時已經幾番環視，用劍鞘掃開了一條路，此刻他手中正拿起一本書冊前。 「鞋印？」

顧思明點了點頭，「不止這一個，但鞋底花紋大相徑庭，方才我找了找，約莫找出了四對不同大小，但花紋一樣的鞋印。」

沈瀾點頭，「有四個人。」

「不錯。」

「還有麼？」

顧思明嘆道，「你若一起，興許還找到其他線索。」

「得了吧，本公子嬌貴，不適合幹這種臟活累活。」 顧思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將目光投向張大人，「此案可以查。」

「當真！」

「沈小公子會府等我吧，我還有一些事要與張大人單獨談談。」

這回事沈瀾用幽怨的眼神望了顧思明一眼。

「幹嘛要避開我…」

「不然留下來一起找線索？」

沈瀾堅定起身，「早點回來，等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