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偏僻的角落，燈光險些灑落不到。

易文泓就這樣跟隨秦盛在服務員驚訝的目光中放棄了大包廂，坐在了沒有存在感的犄角旮旯。

秦盛搶先坐到了能觀察到整個大堂的位置，而他坐在秦盛的對面，就只能看到秦盛一臉想要偷窺的表情，以及一整面的牆壁。

過了一會兒，秦盛忽然壓低了聲音驚叫：「握草，榮歸竟然敢給江餘歡夾牛排，他們有那麼熟嗎？」

「江餘歡還沒有拒絕，男男授受不親，他不知道嗎？」秦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易文泓嘴角有些抽搐：「兩個大男人夾個菜還上升到男德了，真有你的。」秦盛沒理他，他便順著秦盛的目光望過去，只看到江餘歡的背影，再看對面秦盛一臉激動的樣子，易文泓有種不好的預感，希望他的想法不會是真的。

暖黃的燈光打在牛排上，看上去更有食慾。江餘歡看著面前多出來的一小塊牛排，忽然想到以前榮歸也會給他夾菜，他抬頭說道：「其實不用了。」

榮歸毫不意外：「嗯，畢竟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餐桌一片寂靜，只剩下刀叉相碰的聲音，一股無形的隔閡充斥在兩人之間。

江餘歡出來的目的並不是吃飯，他問：「你找我吃飯，有什麼事想說嗎？」

榮歸聳聳肩：「沒什麼，單純地吃一頓飯。」

江餘歡的胸中升騰起一陣惱怒：「你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在意？」

榮歸：「何出此言？」

「當初為什麼一聲不響地就離開了？」

「父母要搬家，我沒來得及告別。」

江餘歡看著榮歸的眼睛，裡面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反而倒映出他的執著有些可笑，江餘歡笑了一聲：「也罷，糾結曾經的事也沒什麼意義。」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江餘歡看著低頭認真吃牛排的榮歸，那種強烈的隔閡感又出現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便離去了。榮歸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餐具，望著江餘歡遠去的背影，漫不經心地嘆息一聲：「終究是回不去了。」

天空有些灰暗，它今天有些不高興，從早上醞釀到現在的情緒似乎要爆發了，江餘歡才出來沒一會兒，天空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初冬的雨並沒有夏天的暴躁，它含著淡淡的悲傷，因為沒有人在意，只敢小聲地宣洩。

江餘歡伸出手，感受細密的小雨落到他手心的冰涼，彷彿能穿透他的肌膚，直入他的心底，澆滅他短暫的火熱。

「天冷，還是不要淋雨。」

一隻溫熱的手將江餘歡淋雨的手扯了下來，江餘歡往上看去，一把黑色的傘正撐在他的頭頂，他轉頭，看到秦盛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江餘歡有些迷茫，他和秦盛並不熟，秦盛為何要給他撐傘。

江餘歡是高冷的，是優雅的，即使是當初被他為難，也沒有發現江餘歡有任何的失態，但是秦盛發現今天的江餘歡有些……脆弱，好像小孩吹的泡泡，一觸即碎，他不禁放輕了聲音：「我的車在那，送你回去怎麼樣？」

江餘歡並沒有搭理秦盛，他不顧下著雨的天氣，繼續往前走，秦盛沒辦法，他只得跟上去。其實他完全可以打電話讓葉初陽過來，只是他有些不願意。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江餘歡忽然開口：「秦盛，你有過不告而別的朋友嗎?」

秦盛想了半天，他和發小都是在一個院子里長大，一所學校上學，即使高中結束後，各自奔赴不同的大學，也會找時間聚一聚，不過，這話說出來不是讓江餘歡更傷心嗎？

他發揮了寫文的天賦，隨口胡謅了一個故事：「有啊，你不知道我們倆穿著一條褲子長大的，結果他上大學後，就完全將我遺忘了，還到處在背後說我是非，毀我名聲。」

江餘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故事太假了，不符合你網文大神的身份。」

秦盛尷尬一笑：「嘿，這不是為了安慰你嗎？」

江餘歡沉默了，秦盛趕緊說道：「你別又不開心啊，我剛剛說的全是真的，我給你看他的照片。」秦盛將手機舉到江餘歡的面前，心中默默說道：易文泓對不起了，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面前的人不像是江餘歡接觸的那個自大的人，而像一個努力安慰朋友的人。江餘歡停下腳步，真誠地道：「謝謝。」

秦盛忽然受到這麼鄭重的感謝，一時之間有些躊躇，他拿著手機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邊：「不用這麼客氣。」

雨漸漸停了，天空放晴。他們倆走到了江邊，風帶著海水的潮濕和土腥氣撲面而來。

江餘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呼出去，壓抑大半天的情緒也隨之而去。

江餘歡道：「秦盛，你看江水往東流去，是永遠不會回頭，即使你去追趕它，重新遇到它，它也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秦盛沒有說話，他知道江餘歡現在只想要一個聽眾。

「我曾經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有一天他不告而別，我當時想不通，為什麼我對他那麼好，他可以說捨棄就捨棄了。」

「我無數次期待他能夠回來，但是我並沒有等到他。」

江餘歡看向遠處，放晴過後的天空呈現一片灰藍：「後來，我想通了，水是永遠不會倒流的，我也不該停在原地不動。」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和他重新相遇了，我懷著一絲希冀，希望我們能回到以前，然而終究是我奢望了。」

秦盛聽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江餘歡，憋了半天說道：「那就忘掉他。」

江餘歡轉過身：「你等過一個人嗎？有些人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