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醒啦！」

沈瀾翻了個身，還未全然睡醒，口中呢喃著，「鳶鳶，不急…」

「什麼君鳶，公子你眼裡怎麼只有君鳶！」

沈瀾醒了醒神，定睛一看，打了個哈氣，「阿慈，怎麼是你，鳶鳶呢？」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阿慈沒好氣的將熱手帕往架子上一甩，「她一大早跟自己較勁兒了，半邊眉總是畫不好。」

「…那我去看看她。」

清晨，雪停了，暖陽撒下一片明媚，沈瀾披著外衣快走幾步，一伸手去推開君鳶的房門。

姑娘驚叫一聲，連忙用手捂著自己的臉。

「你出去你出去！」

「你什麼樣兒我沒見過啊，這會覺得丟人了？」沈瀾笑著，撩袍坐在了君鳶身旁，抬手蘸取黛硯，把她的手扒拉下來。

動作又輕又柔，搞得君鳶有些不好意思了。

「鳶鳶，你怎麼看顧思明？」

「…他長的真好看。」

沈瀾沉默半晌，沒接話茬繼續道，「他很聰明，我喜歡極了。」

「喜歡你就收了唄。」

「不行，他的聰明恐怕我掌控不了。」

「那簡單，掌控不了就殺了唄。」

沈瀾沒有說話，勾唇笑笑，「好了，看一下。」

君鳶往銅鏡中望去，一雙峨眉黑如碳，她愣了一下，隨手抄起小圓凳對著人就砸過去，「老娘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你看我不楔死你！！！」

沈瀾逃到了門外樂呵呵的嘲笑，「你別出門，丑！」

「你…」

「洗洗幹凈，去賬上給我支點銀子。」

君鳶咬牙。

「準備一應物品。」

「公子，你要…出遠門？你出門我可怎麼辦啊…」

沈瀾離開的背影十分瀟灑，臨別時的話也格外無情。

他道，「你愛咋咋的！」

將君鳶氣的直砸門，但是她也聽出來了一點別的意思。

由於沈瀾太磨嘰，拖累的顧思明只好等到了午時才出發。

沈瀾他換下錦衣，換上了一身較為利落的玄衣，整個人看著精神又挺拔，貂裘披在他身上顯得十分輕巧奪冠，一匹白馬是千里良駒，顧思明看著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

沈瀾眉眼彎彎，「有你呢。」

顧思明心下輕嘆，撩袍翻身上馬，踏著一地的瓊花碎玉，幽幽行在前頭，沈瀾很快便跟了上去。

冬日這漫天飛雪，想趕快是不行了，入夜後只得尋個地方歇腳。

荒郊野外，或是山間破廟。

顧思明以為沈瀾是個嬌貴的主，不成想他竟然毫不在意山中環境惡劣，毫無怨言的幫著一起拾掇破廟。

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 他不由得更好奇了。

此處是山間的一處廟宇，年深日久已然瞧不出供奉的哪路神仙了，但能看得出曾經受過香火，堂內還有剩下的蠟燭，神像後有個內堂，看的出來曾有人居住過，只不過床板吱呀，前人落下的褥子也積了灰。

「這床還能睡人嗎…」沈瀾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問著，一雙手扶在邊兒上推了又推晃了又晃，本就不結實的小床愣是讓他搞得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沈瀾揮舞著袖子，遮擋被激起來的灰土，

「看來是不能了。」顧思明一邊回著，一邊在地上鋪好了厚實的稻草，又抖了抖褥子也一併鋪了上去。

「你不冷嗎？」沈瀾哆嗦著問道，將酒壺給他扔了過去，「喝兩口，暖暖身子，」

顧思明挑開塞子昂首就是一口，這酒有些烈，約莫是上了年頭的老窖，下肚只覺得暖流蔓延至全身，暢快的不得了。

沈瀾跑到了前頭，去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雖已難辯尊容，不知是哪路神仙，但我二人深夜趕路至此，別無他法，只得在此處借宿一晚，若有冒犯，還望海涵，多謝。」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顧思明正倚靠在一邊，喝著小酒，漫不經心的打量著人。

這小公子信這個？

可沈瀾話音剛落，只見從神像的臉頰上又掉落了一塊灰土。

沈瀾沉默，這他娘的的意思就是，老子不給你臉？

然後沈瀾一臉慌亂的望向顧思明，「神仙好像不太高興，怎麼辦…要不你也看拜一拜？」

顧思明失笑，「沈小公子，你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沈瀾回答幹脆，轉而又微微低下頭，沉思了片刻剛想繼續說點什麼，就見顧思明將食指放在了唇邊。

「噓——」顧思明回手一掌，內力直接震滅了燭火，「別亂跑，我出去看看。」

「你…那你能不能快些。」

顧思明失笑，隨即點了點頭。

沈瀾便在他出門之後便踱步到了門邊，從破碎的窗戶中往外望去。

黑子，斗笠，紅面巾。

殘影閣。

顧思明一人一劍，寒芒凜冽。

沈瀾此時，面色很冷，眸中無波無瀾，肅殺之意盡顯。

「殘影閣。」

「正是。」那人開口道。

「所謂何來？」

「取你性命！」

顧思明瞭然，而後風度翩翩的回道，「請教高招。」

是顧思明先出的招，一劍霜寒，出招又穩又准，輾轉騰挪端的是君子如風的氣勢。

殘影閣以暗殺聞名。

顧思明是賞金獵人，過手的儘是窮凶極惡之徒，這就很說不通，哪裡說不通？哪裡都說不通。他怎麼能用風度翩翩君子劍去殺人呢？這讓同行怎麼活？就不合理，就彆扭，賞金獵人不能這樣好的。

沈瀾蹙眉，在深深地彆扭著。

廟外的打鬥還在繼續，殘影閣的殺手雖紅巾蒙面，但面巾下是誰，他已猜出了大概。

昔年朝廷動蕩，前朝南翼與我朝北淵正交火，打的是水深火熱，百姓顛沛流離，連帶江湖也湧現出不少惡貫滿盈之人。

他們有的是山匪，有的是臨陣脫逃的士兵，有的本就窮凶極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正道人士肅清這些江湖敗類花費不少心血，隨著南翼國破，政局穩定，江湖這才太平了些。

狂殺刀駱野便是惡徒之一，曾經一人屠一村，搶男霸女，手段極其殘忍，一雙大環刀狂殺，氣勢猶如惡狼廝殺，教人難以招架。

他本應該死了的，如今卻又活了。

難道說只是有人繼承了他的刀法？

不，除了狂殺刀駱野本人，誰還能發揮這狂殺的氣勢？

單憑武功，駱野並不是顧思明的對手，而此時顧思明心念一動，刻意不留痕跡的落了下風。

「姓顧的，你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