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昏暗的囚牢，空氣中，也瀰漫著一股很濃的血腥味道，陰濕的地面和牆壁，不斷的滲水，一滴一滴，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刺耳。

到這兒來的人，不乏有那些含冤受屈的，更多的，卻是那十惡不赦的狂徒，不過，不管是誰，只要丟了進來，不出十天半月，風濕，老寒腿，全得得個遍。

鐵制的牢門，像關住了一隻只囚鳥。

也許，與他這樣的異類來說，為了有十全的把握，不讓他有機會逃走，這門上，還貼上了，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各種符咒。

呵......

還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塗山湫楠，重傷於二郎真君的三尖兩刃刀之下，基本就算是奄奄一息，這會兒，只剩一口氣罷了，最後，要不是自己那狐王父親趕到，求這位神網開一面，刀下亡魂，也不過如此了。

也許，是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年少輕狂不怕死的決心，打動了那位號稱鐵石心腸的神祇，最終，還是饒了他那狐命，也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那顆仙藥。拖著這樣的殘軀，從神器之下逃生，保住了這條命的狐狸，被帶回了塗山。

心裡，眼裡，在意著這件，於他而言，最重要的大事，剛回到家鄉，卻也不停留，絲毫不在意身上，早已傷了根本，下一刻，便帶著那人心心念念的仙藥，趕去他的身邊，想的只是，能在第一時間，保全那個人的性命，讓他長長久久，活在這個美好的人間，完成他最大的心願。

卻只不過，事與願罷了。

太過天真。

事實證明，這天上天下，上天入地，無論何種生靈，這心裡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不到黃河心不死。

不管是誰，還是得認這個理，在最後的結果面前，別人的苦口婆心，做的一切努力，都只不過是浮雲罷了。而，只有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一刻的絕望，嚐試過那一瞬間，從天上跌落地底的滋味，才會真正清醒。

他這隻狐狸，便是典型的，此道中人。

滿懷歡喜地，把那顆，集天地精華所造的靈丹妙藥，送到他的手上，本以為，日後，便能長長久久，天荒地老，和他共度，過好每一天，走遍萬里河山，看遍，每一處的日升日落，飲盡，天下美酒......

未來的每一天，似乎，都如此刻，腦中肖想的，一樣美好。

只不過，他忘了，肖想，也只能是肖想罷了，想像，不是現實，那是，天差地別的，終究，一切，也只會是一場夢。

時間如梭，光陰似箭，久了，還是會淡去。

再後來，湫楠能記得的，便只有那陰暗潮濕，又臟污的牢籠。

還好，命不該絕。

本應在灌江口的二郎真君，那一刻，正站在那個陰暗的囚牢中，那貼在鐵門上的符咒，早已在他的手中，化為灰燼。

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一腔熱血，不經大腦，橫衝直撞地，就跑來，鬧了一場，卻只是幫一個凡人，以求得一個凡夫俗子的長生不老，簡直愚蠢至極。

千萬年來，獨居於灌江，與天地無關，實也太過寂寞，重傷他之後，給他一粒丹藥，就是為了證明，人性的惡。

如今，看他被關在這裡，失去自由，奄奄一息，倒也不意外。

或者說，也是在，意料之中。

這丹藥雖靈，與他而言，卻也形同於雞肋，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真正讓一介凡人，吞進肚中。這狐狸，要不是他那狐王爹，現塗山氏的主，求著讓饒過他一命，也不會活著出灌江，他這身上，本就受了神器之傷，倒還痴心不死，到這兒來再受一次罪。

接下來的事，不用猜也知道，那凡人，拿到了夢寐一起之物，很明顯，這隻狐狸，就失去了他的價值，如今，傷上加傷，被棄之如履，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這些符咒，這麼貼著，明顯是鐵了心，讓他逃不出去，死在這裡。

放在平時，這些小兒科玩意兒，對一隻純血統的塗山九尾狐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上不了檯面，但他如今，本就受了重傷未愈，失了法力，還被動了人間的刑罰，受盡皮肉之苦，所以，哪怕這麼一張小小的符咒，也能要了他的命。

「死不了，就當是歷了一次大劫吧！長點記性。」

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雙眼，看著他，眼前的神祇，無比俊美，他的眼睛裡，如所有九天上的神一樣，無悲無喜，無欲無求，沒有溫度。他看著自己這隻，奄奄一息，只能勉強維持自己人形的狐狸，就像在灌江口，初見他時，他的冷漠無情，下一秒，就能揮刀相向一般，似乎，這天地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人世間萬物，在他面前，不過螻蟻一般。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神吧？超然三界，不在五行中。

那顆仙藥，想來，已被收了回去。

最終，還是撐不住，閉上眼睛，沒有一絲力氣。

對這狐狸，並說不上，動了所謂的惻隱之心，無非，就是想知道一個結果，來打發一下，漫長的時間。

無聊之下的產物而已，於他而言，僅此，存在的意義。

手一揮，並沒有什麼傳說中的法術，下一秒，陰暗潮濕的囚籠中，便已空空如也，就像，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從今以後，也不會再有人記得，曾經，在人世間，有過一個，塗山湫楠。

貪心之人，也當，承受他必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