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世界，有兩大修真門楣，無妄山修道以逍遙遁世，無量山則修佛以慈悲濟民，並稱兩岳。

燭九要去的地方便是無量山。

飛了一日夜，才於群山之間遠遠看見一座法相莊嚴的巨大佛像。

山道兩旁碑石林立，多刻佛家箴言，其中最高的一座，立於半山腰，上書「無量慈悲」四字，筆鋒渾然大氣，據說為建寺方丈無量心親手所書——就是燭九這會兒要去見的老頭兒。

這次的事情太詭異，按理說會被召進陣法的該是些未開智的靈獸，即便是遇到修為高深之人，偶有例外，但怎麼也不該是自己這種已經修行了千年的大妖吧？做寵物？開什麼玩笑！

他得找老頭問問清楚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老方丈已不知活了多少年，早已不問世事，終日於禪院內誦經禮佛，長長的眉毛垂落下來，跟白花花的鬍子一個色兒。

燭九自靈智初開之時就生活在他院兒里，禍害周邊幾座山頭的妖修，後來長大了，就被老頭兒連踢帶攆地趕出去歷練了。

也是許久沒見了，也不知牙齒掉光沒，燭九興沖沖地跑進後山，剛推開門，跟老頭兒打了個招呼，一道金光閃過，周圍風流涌動，身體被動地穿梭雲間，速度之快，簡直一日千里，另妖咋舌。

又來？！

自己辛辛苦苦飛那麼久，那小慫蛋說召就召，還召之即來？！

燭九磨了磨後槽牙，捲起袖子，今天要是不把那小王八蛋抽死，他就不是這一片的山大王！

落地後，還不等他動手呢，小王八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哇嗚嗚嗚地哭了出來：「你跑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才來？」

哎喲，有人替天行道了？

小王八蛋一身的泥印子，趴在自己腿邊兒哭呢，一旁幾個人，看樣子也是無妄山的弟子，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邊。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我們無妄山！」

燭九攤手往後退了一步，腿上的掛件跟著挪了一步。

「小九，他們欺負我……」透過淚眼朦朧的視線，蘇元看見他冰冷漠然的神情，心中涼意漸起。

燭九蹲下來，捏著他可憐巴巴的下巴:「那就打回去啊？你怎麼這麼慫？還有，我有名字的，不叫小九。」

他說著，當真負手立於一旁，一副不願多管閑事的樣子。

蘇元咬著下唇，淚水漣漣，委屈又絕望的目光，燭九看得莫名心煩，索性飛身離去。

「小九……啊——」

壓抑著痛苦的悲鳴從下方傳來，燭九不為所動，行至青蓮峰上，滿目青蔥翠綠，二人共處多日的竹舍掩映在一片滔天竹浪里。

眉心一痛，手腕處的符文發出淡紅幽光，那是在提醒他，主人有難。

燭九折回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名藍白袍的少年一拳擊中腹心，蘇元倒在地上，弓著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歪頭嘔出一口血。

怎麼搞得這樣慘？

燭九拂袖將還欲繼續施暴的少年揮開，皺眉看著腳下髒兮兮的人:「你好歹也是一峰掌座，怎麼能叫幾個弟子欺負成這樣？」

蘇元捂嘴咳嗽，指縫間又逸出股股血跡。

自他剛剛離去到現在，也就片刻的功夫，能把人傷成這樣，該是往死里下的重手。

緊皺的眉擰得更深了，燭九掃了幾眼對面面面相覷的幾個人:「門內切磋實屬正常，可你們下手這樣惡毒，未免太不顧同門之誼了吧？」

「不是我派弟子，卻能來去自如，前陣子藏書閣失竊，我就說有內鬼，原來，是你啊，蘇元！本來看在你成了個廢物的份兒上，以前的事不想計較，可你竟然勾結外賊，身為執法堂代理執事，我也無法坐視不理啊。」說話的少年姿態睥睨傲氣，話里自帶一股狠勁兒，每說一句，其餘人便爭相附和，顯然是眾人之首。

「你！」蘇元氣的說不出話來，這些人指鹿為馬誣陷人都不用打草稿的嗎？！

「你們的藏書閣？」燭九呵呵一笑，「那種垃圾送本君添柴都嫌累贅，還要本君來偷？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少年氣急:「竟敢污衊我派經典，你怕是……」

「好了，」燭九強行打斷，「趁本君還願意好好說話，趕緊滾吧！」

燭九這不可一世的樣子，著實欠揍，若不是這會兒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蘇元都會忍不住往他臉上招呼鞋拔子。

看著對面面紅耳赤，氣而拔劍，蘇元躺在地上直哼哼，一半兒是因為疼痛，一半兒是因為痛快！

可惜哼哼了沒兩聲，就瞪大了眼睛，一動不敢動。

他甚至都沒看清燭九是怎麼出手的，地上就躺了一排，一動不動的。

「死……死了？」蘇元聲音打著顫兒。

「我給過他們機會了。」燭九聲音依然冰冷，毫無波瀾。

蘇元默不作聲地往後挪了一點。

這是個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