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陸印川最後還是爬上了連蘅留下來的紅色三蹦子。一個人從豆芽菜那麼大小長到現在，他第一次碰這種結構的車子，東摸摸西摸摸得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甚至想拆些零件下來研究研究又裝回去。

小綠坐在他腦袋上一巴掌扇過去：「走了！天黑了，妖怪們要出來抓人了。」

這話其實是嚇唬人的，如今是法治的社會，妖怪們到了人間界也得要好好的遵紀守法，不是說種族不同，你會飛天遁地就啥都不怕了，小和山山頂上的那位看著呢，再不濟還有開書店的代理人芸豆。

可陸印川怕呀，他一沒有妖力傍身，二又不是唐柚那種橫著走的道士。

於是他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那隻塞在所謂的小羊皮皮鞋裡的右腳哆嗦著踩上油門，腳背綳直了閉著眼一蹬，就聽見馬達呼啦啦轉起來的聲音，人還沒回過神呢，車子已經噴著氣兒爬到了上坡的路段。

小綠在他踩油門之前就把自己塞進了他的口袋裡，這會兒隔著一層布料聽見他的心跳，咚咚咚地跟戲檯子上打的鼓似的，挺刺激的。陸印川卻是嚇得魂兒都要出去了，他死死地抓著左右兩邊的把手。

三蹦子已經拐了好幾個彎，他混亂的腦子裡仍然沒釐清楚紙上寫的離合是什麼。

連蘅的字不差，但專業名詞外行又看不懂，陸印川覺得，他今天多半要折在這路上了。

唐柚接到含羞草電話的時候是傍晚六點二十左右，對方在電話里說陸印川上了輛沒有牌照的紅色三蹦子，她大概估計了一下時間，可能到旅館的時候也就六點鐘的樣子，不過這是往好的方面想。

含羞草倒是挺信任的，在那頭問唐柚：「他回來了嗎？應該已經安全到了吧。」

「沒呢。」唐柚歪在前台的藤椅里沒個正形。京臻這幾天睡著，接待的工作只能她頂上，雖然委實是大材小用了些，可是能者多勞嘛，她從抽屜里翻出來個彩色的棒棒糖，敲了敲：「他第一次開車。」

連油門都摸不清的新司機，頭破血流算輕傷，重點兒直接整個兒躺病床上一個月。

有趣，含羞草還是親眼看著他上去的。唐柚咧著嘴角，揚起一個有點兒惡劣的不懷好意的笑。

陸印川於她只是普通的關係，頂天了也就多了個恩人的兒子身份，說到底只要人不死，吊著那麼一口氣兒活著，就算是報了那人的恩情，說她無情也好，但她當年應承下來的就是：只要人活著就好。

所以缺胳膊少腿的，又不是終身好不了了，何必要搞得那麼嚴肅呢？

唐柚心情頗好的切斷了電話，從置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風衣外套，披在肩膀上，然後回頭沖坐在桌邊玩樂高的裴裴招了招手，裴裴一直有關注這邊，看見她一動，人瞬間咻地飄了過來：「我去嗎？」

裴裴是靈體，沒什麼重量，唐柚拎著她按在了藤椅里：「我出門去看看小陸經理的新坐騎。」

「哎呀，他怎麼出去一圈兒坐騎都有了？」裴裴捏著一塊樂高的積木，淺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的驚訝，面兒上卻滿是打趣的神色，「神龍還是鳳凰？唔，他是個人，所以他是買了鳳凰牌腳踏車嗎？」

唐柚搖頭輕笑，指尖沾著的糖塊劃了條弧線，紅綠色的：「路上撿的紅色三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