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投降
小說: 亡國恨 作者:年更遥 字數:2934 更新時間:2021-06-12 08:12:04
五十年前全州大陸上的陳國因地域差異和治理理念的不同,紛紛自立為王,分為九國,分別為高夏鳳桑樊胡空霍元,分別由百里家夏家蔡家田家樊家胡家凌家霍家白家治理,其中元國最為特殊,元國為陳國白帝後裔,白家後人因想與大陳國區分,故重新取名為元。 五十年來,九國紛爭不斷,無一不想統一九國,重新建立大一統王朝,而故事便發生在這個戰爭紛擾的年代。
———————— 九國五十年,高國向桑國發起進攻,接連攻下了五座城池,紛紛破了桑國的第一道防線,由猛獸命名的高國軍隊一路向南,各路線一一擊破,而身為高國第二軍隊的狼軍卻困在了第一道防線上,在茂提這一個小小的城池下受盡了苦楚,久攻不下。 九國五十二年冬,高國境內,駐紮在婁里的狼軍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身披素灰色長布襖,就連頭上都罩得嚴嚴實實,將自己完全裹在了黑暗之中,似是不想被人看見,但儘管這樣,也無法掩飾他削弱的身形,似是被這凜冽的寒風一刮就能倒。 那人和守營的士兵說了幾句,士兵便徑直帶他走進了主營,主營帳內暖氣四溢,幾個大火爐兢兢業業地燃燒著,將營內的寒氣全逼了走。 營外大雪紛飛,營內暖帳薰爐,營內營外幾乎是兩個世界,讓來人氣憤地渾身發抖,似是在無聲地罵著何不食肉糜。 營帳內的主將是個年輕的少年,約莫才剛過了束髮的年齡,扎著高國獨具特色的狼尾辮,幾綹兩股辮將碎發整齊地收拾進了後腦勺的一整束髮辮之中,配上漂亮精緻的銀冠,高高束起,樣子好不利落。 少年半躺在椅子上飲著熱氣騰騰的馬奶酒,見到他也未坐正,只是莞爾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說道:「謝教諭,兩軍交戰,不知您作為主將前來所謂何事?」 教諭,一個比九品芝麻官還小的職位,少年如此稱呼他,分明就是在嘲弄他的官位低微,不過就是一縣的教書先生,沒有資格和他談。 男人名為謝溫容,表字子渙,是茂提縣官教諭。 謝溫容卻不在意,他脫下了身上的長襖,露出了消瘦的面容,一雙炯炯的大眼睛就像是嵌在了骷髏之上,更別說那濃重的黑眼圈和發白的薄唇了,瘦得根本沒了人樣。 他眼神堅定,毫無畏懼地看向了高處的少年,又難掩目光中的哀傷,低頭順眉跪了下來,道:「茂提願降,我等願打開城門迎將軍入城。」 分明是在投降,語氣卻一點都不卑微,倒是說出了些要殺便殺視死如歸的氣勢。 少年來了勁,狼辮一甩,雙腿一踢,瀟灑地站了起來,走下了幾個台階,說道:「謝教諭說降就降,有何公文?有何誠意?為何不讓你們茂提最大的官來和我談?」 「都八個月了!」謝溫容憤怒地抬起頭,瞪著他,「一年又五個月,你們狼軍與我們茂提也交戰了那麼久,百里將軍來婁里也有八個月了!百里將軍怎可能不知茂提的情況?!」 他們茂提的情況是在狼軍攻城第三個月的時候,主將守城而死,縣官聞風而逃,而他頂著所有的壓力,自薦主將,苟延殘喘到現在,也有一年零兩個月了。 也就是說謝溫容才是茂提最大的官,又或者說是最有話語權的人,這點狼軍不可能不知,八個月前調任來的百里二子百里詹更不可能不知,如今少年這邊問他,只不過是想要羞辱他罷了。 但可悲的是,他果真被百里詹激怒了。 謝溫容眼中的烈火轉瞬即逝,他低下頭,碎碎念道:「罷了。狼軍用下毒這種下賤的手法逼子渙打開城門,又有什麼事是狼軍做不出的?」 百里詹摸了摸下巴,俯下身看他絕望的雙眼,問道:「謝教諭也知道我們狼軍在這小小一個城池攻了一年多,那為何前些個月不用這下作的手段,要等上一年才用這手段?是我們狼軍傻嗎?」 謝溫容又瞪了一眼少年,反問道:「子渙怎知你們是當真喪心病狂要對我們茂提城百姓下毒還僅僅是騙子渙開城門而已?子渙賭不起,也不想知道百里將軍究竟是怎麼想的!總之,子渙今日來是投降的,百里將軍應我,我明日就開城門,百里將軍不應我,真要下毒屠城,子渙也無濟於事!」 百里詹點了點頭,直起腰,無意識地用手指敲打著自己的大腿:「茂提城中早已彈盡糧絕,朝廷援軍遲遲不來,僅僅一月,百姓已開始啃起了樹皮,怕再過一月,城中百姓恐怕就要易子而食了。」 謝溫容震驚抬頭:「你怎知?」 百里詹又笑,小臉被暖氣燒得微紅,細皮嫩肉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久經戰場的將軍:「我怎知你是不是城裡沒糧食了,所以詐降?等我們進去了,你們吃了點東西,就反殺我們狼軍呢?」 「百里將軍是看不懂如今情勢!你們高國其他軍都已深入我國境內,桑國各地自顧不暇,又怎有援軍來支援我們這小小一個茂提?難不成你還怕你們第二的狼軍打不過我們手無寸鐵的百姓嗎?你們百里家不是號稱驍勇善戰嗎?哈?!就這膽量?」 謝溫容大笑著站了起來,眼裡是不甘和失落,忽的一個猛撲,想要抽出百里詹腰上別的匕首,卻被少年輕鬆躲了過去,徑直摔了下去,額頭磕在了火爐上,聽到刺啦一聲響聲。 周圍的士兵動作迅速,見到謝溫容的襲擊動作後,跑了過來,將他架了起來,不讓他動作。 「謝教……」百里詹站直了身體,看向謝溫容清瘦的面龐和額頭上的灼傷後,停頓了一下,說道,「謝先生過激了。茂提既然有心投降,狼軍自是欣然同意。今日謝先生就在營中過夜吧,明日我們一起進城。」 說是過夜休息,但是百里詹的幾個手下聽到指令後,卻拿出了繩子對謝溫容五花大綁,拖他出去。 在拖他出去之前,百里詹叫住了謝溫容,提醒道:「謝先生,可別死了。」 謝溫容輕蹙眉頭,別過去不看他:「子渙不傻。」 唯有他活著,茂提百姓才能活著,更甚至還有反攻的希望,若是他死了,茂提便再無尊嚴可言。 謝溫容走後,百里詹的副將恭良上走進了主營中,他搓著手跑到了火爐旁取暖,一邊哈著熱氣,一邊抖著腿,問道:「你方才為何和那書生說那麼多廢話?他要降,你降便是。」 恭良上取暖的火爐正是謝溫容磕到腦袋的那一隻,上面還清晰地帶著一塊他的焦皮,百里詹輕哼了一聲,問他:「怎麼?妨礙你什麼了?」 「妨礙我烤火了呀。」恭良上答得理直氣壯,「這營中也就你的帳篷最暖和了,你沒瞧見,他一走,我就來了。你知道我多怕冷嗎?和他說啥呢,你這是?」 百里詹用腳踹了恭良上的屁股,惡狠狠地瞪他:「軍隊里有軍規。對主將尊重些,別以為你和我一起長大,我就會放過你。」 「嘿!軍隊生活我比你過得多多了,我怎麼不守紀律了!」恭良上摸了摸被百里詹踹疼的屁股,氣鼓鼓地坐在了暖和的毛毯上,從酒壺中倒了一杯馬奶酒咕咚咕咚咽了下去,說道,「我是不明白,他趕緊投降,你趕緊向你爹交差,然後再把軍權交給我,你安心做你的二皇子,這不就好了?和他說那麼多,萬一他一個死腦筋,不肯開城門了,那你怎麼辦?」 「那些讀書讀得多的人,腦子都有點……」恭良上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朝百里詹示意。 「你管我,我樂意。」百里詹昂著頭,笑了笑,「他死腦筋了,重新打就是。」 恭良上差點噴了出來,吃驚道:「再打?就這破小茂提都打了八個月了!你還要和他再打?再打下去怕是王都要來看看這茂提到底住著些什麼神兵天將,就連我們高國最勇猛的戰士都攻不破。」 「是啊,一介書生。」百里詹含笑,回頭看向恭良上,指著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他,「一介書生,把高國最勇猛的你我二人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最後竟是如此下作得要用毒才能夠攻破。你不覺得這書生很是有本事?」 恭良上想到這一年來的遭遇就不由地頭疼,他無奈地承認:「他的確很有本事,所以我不想和他打了,求求阿詹你大發慈悲,別再搞出些岔子,弄得這次計劃泡湯,行麼?」 百里詹瞅著恭良上那委屈的樣子笑了笑,胸有成竹說道:「放心,我一定在百裡間繼位之前吞了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