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舟一直插不上話，只能耐著性子讓徐秀秀說，終於等到她停下來，喻舟才解釋道：「我的一個學生摔傷了，我送她來醫院，她家裡一時又沒有人在，我要守著她。對不起，今天已經周五了，只能下周一再和你去了。」

「可我明天的車票就要走了，現在怎麼辦？」徐秀秀明天就要和男朋友一起離開這裡去H市。

喻舟在抱李夢詩上車下車的時候身上沾上了很多血，現在一身的血腥味，縈繞在他的鼻尖讓他很難受，聽到徐秀秀這樣說，頓時覺得腦仁疼。

「事情很突然，我的學生出事我不能不管。」喻舟解釋。

徐秀秀體諒喻舟，可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喻舟，我和他都約好了，車票也沒辦法改簽了，我該怎麼辦啊？」

喻舟嘆了口氣，只好說：「我想想辦法。」

沒有辦法，只好撥通王林安的電話。

「喻舟，你害我王者排位都輸了，我再被舉報就要被關小黑屋了！」王林安正在打王者排位，看到喻舟的電話進來，還一直響，簡直欲哭無淚。沒有辦法只好棄了隊友，這下怕是又要被舉報了。

喻舟深吸一口氣，才說：「林安，幫我個忙。」

「什麼忙？這麼急。」聽著喻舟的聲音不對，王林安也正經起來。

喻舟想了想措辭才說：「我要跟秀秀離婚，她明天就要去H市，短時間不打算回來。今天學生出了點意外，給耽誤了，你幫想想辦法。」

「離婚？你們怎麼這麼突然？」王林安一時間接受不來這個事實。

喻舟抿了抿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之後會跟你解釋，你先幫我想想辦法。」

王林安滿腹疑惑，但現在也只好先解決喻舟的事情，「我老婆的一個閨蜜好像在民政局上班，我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一會兒打電話給你。」

「好，麻煩你了。」喻舟說。

「哎，我們多少年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雖然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先幫你辦了，你別後悔啊，我找人去了，先掛了。」王林安說。

放下手機，喻舟盯著手機上王林安的名字看了一會兒。去洗手間收拾了一下自己，出來的時候王林安的電話就到了，「喻舟，10分鐘後民政局見，趕緊通知你老婆。」

經過一番波折，總算把離婚證拿到了。徐秀秀高興地拿著離婚證走了，留喻舟在後面應付。時間很急，喻舟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好之前什麼東西都有準備好，對財產也沒有任何分歧，總算是把這一段關係解除了。

喻舟被王林安拉著賠了許多笑臉，才把好心幫忙的朋友送走。兩人坐在民政局大門口的台階上，王林安點燃一根煙，被喻舟搶過，只好又給自己點上一根。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我一直以為你們夫妻的感情還算好，怎麼突然就要離婚。」王林安說。

喻舟不想說話，一口氣吸掉了半根煙，嗆得自己個半死，咳了半天。

王林安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明明就不太會抽，逞什麼強。」王林安看出了喻舟現在很難過，於是也不再追問。

兩人靜靜地坐著，此時天已經全黑了，民政局的周圍沒有什麼店面，只有昏暗的路燈亮著，飛蛾上下飛舞著靠近那微弱的光源。

「當初，我和秀秀是協議結婚，現在她有了喜歡的人所以要求離婚，我不能拒絕她。」喻舟突然說。

「你們兩個，早分早了。」王林安安慰喻舟，協議結婚，虧這兩人搞得出來。

「林安，我把自己逼進一條死路，我以為我對自己已經做得夠絕了。可是我還是忘不掉他。」黑暗中喻舟的聲音帶著一種難言的失落和挫敗。

王林安當然知道喻舟口中的「他」說的是誰，嘆了口氣，「唉，喻舟，很早我就想說了，你媽去世的時候，你已經沒有家庭的負擔，沒有人再需要你去遷就，你可以為自己活著，可你還是堅持，我都不明白你的堅持有什麼意義。」

王林安是喻舟自16歲認識到現在除了徐濟唯一可以談心的朋友，只有在他面前，喻舟敢毫不避諱地談起那些沉重的過往。喻舟不敢想像，這些年要是沒有王林安，他能堅持多久。

「林安，你說的對，我已經自由了。」

即使這不是命運的安排，也是他心中深深隱藏的期待。

「我們是兄弟。你喜歡同性，但這並不是你的錯，只是我們的性向不同罷了，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去指摘你。行了，不跟你說這麼多了，我出來得急，我家裡那兩位小公主還等著我回去講睡前故事呢，你好好的，有事記得跟我說，知道嗎？」王林安的雙胞胎女兒剛滿一歲，正是招人疼愛的年紀，他這個爸爸更是疼愛到了骨子裡，片刻不見就會很牽掛。

王林安站起身的時候，喻舟才看見他穿的是拖鞋，心裡一陣觸動。想起自己從打電話到現在不過才一個半小時，王林安就把事情給他辦妥了。

「說起來，已經很久沒去看你女兒了，現在會叫爸爸了嗎？」喻舟問。

說到女兒，王林安眼裡都是福祉的神色，立刻眉飛色舞地說：「真不枉我一下班就回家，終於是先叫出我的名字，不是她媽媽，為了這一聲『爸爸』，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像是想到了什麼，王林安有些尷尬，摸摸後腦勺，「喻舟，你沒有孩子，所以你可能不太懂我的心情，一會兒不見，我的小公主可能正找我呢，我先回去了。」

「好，今天，真的謝謝你。」喻舟由衷地說。

臨走前，王林安隔著車窗對喻舟說：「喻舟，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你還說這些。徐秀秀也算是求仁得仁，這事兒我是幫你辦的，也是幫她辦的，你們以後徹底沒關係，誰也不欠誰了。」王林安心裡鬆了口氣，他一直接覺得喻舟和徐秀秀的計劃不靠譜，真難為這兩人在一起堅持了5年。

喻舟點點頭，目送王林安離開。

在醫院守了一夜，清晨的時候喻舟看到了李夢詩的父母，他們連夜開車回來，連家都沒有回，臉上帶著奔波的憔悴，看見喻舟就立刻沖了過來。

「喻老師，我家夢詩現在怎麼樣了？」李夢詩的媽媽焦慮地問。

喻舟解決完自己的事就回了醫院，守了李夢詩一夜，精神不免有些萎靡，但還是強打著精神，安撫住他們：「她現在還睡著 ，你們可以進去看她，昨天吊水到很晚，別吵醒她。」

李夢詩的爸爸說：「喻老師，真是辛苦你了，她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還都有高血壓，我們是真的不敢告訴他們，要是昨天告訴他們，再有個什麼好歹，我們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喻舟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發現還有一個小時就是早上第一節課，還是他的語文課，便說：「既然你們已經來了，我今天還有早課，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李夢詩她等確定下一步治療以後，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放心。」

「好好好，喻老師，真的是麻煩你了。」李夢詩的父母連聲道謝，還想送喻舟出醫院，被喻舟攔住了。等他們進到病房，李夢詩已經醒了。

李爸爸去找值班的醫生問情況，李媽媽拉著女兒仔細看了傷處，說了一會話之後才看到病床的小櫃子里已經放了一應的生活用品，還有一些水果和包子豆漿。

「這些都是喻老師昨晚和今天早上買的，他怕你們沒有那麼快回來。」李夢詩解釋。突然受傷，她早就亂了方寸， 要不是喻舟這樣為她忙前忙後，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喻老師真是個好人吶。」李媽媽感嘆。剛才看他就像是直接在醫院守了一夜的模樣，現在這樣熱心腸負責任的老師真的是少見了。

喻舟回到宿舍洗了個澡，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刷牙的時候感到一陣噁心，趴著洗手池嘔了一通，昨天因為胃口差沒有吃什麼東西，這下可遭了大難，差點沒把膽汁給吐出來。趕緊吃了醫生開的胃藥，看看手機，離上課已經不差多少時間，喻舟倒了一大杯涼白開灌了下去，這下才舒服了一點。

上課時不免要給全班同學報個平安，叮囑一番。喻舟說，「同學們不必擔心李夢詩，她已經在接受治療了，她的父母也已經回來照顧她，但是，」話音一轉，喻舟的話音變得嚴肅，「現在是個什麼樣的緊要關頭，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們也都該知道。在這種節骨眼還出現有同學受傷的情況，真的不是我想看見的，我希望大家保護好自己，不要生病，不要受傷。聯考的重要性我不說你們也明白。我希望，你們都能引起足夠的重視。」

隨後喻舟把來不及改的試捲髮下去，直接給學生講評。

到了這個時候，喻舟自己也知道語文不能多佔用學生的複習時間，所以能在課堂上講完的都盡量講完，不多花學生的課後時間，讓他們有更多時間去複習其他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