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裹著青草和淤泥的混合物扔進水域里，像是團不小心滴落的墨，水紋慢悠悠漾開的時候，深沉的顏色隨之散開。唐柚拎了燈籠湊近了去打量水底的情況，隱約間只能看見青草扯著枯葉纏上荷葉的莖。

那是頗為漫長的過程，漫得唐柚只看了兩眼。她收回視線踮起腳尖折了段樹枝。

回去的路還是來時的那條小路，路邊的荊棘叢有了淺淡的綠顏色，那段阻攔她前進的樹枝也有了鮮明的色彩，似乎一切東西都在往好的發展，黑裙子也是。她坐在門前等唐柚：「怎麼樣？還能活嗎？」

黑裙子嘴裡叼著煙，是很久以前的老牌子，民國時最受歡迎的仙女牌香煙。

她很喜歡這種年代感十足的東西。如果姚君和黃泉府允許的話，她一定會製造時光機，回到那個時局動蕩但她覺得美好的年代——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那一年的山城啊……可是最最熱鬧的時候了。

唐柚吹掉燈籠里的蠟燭火苗順手掛在了大門後邊兒的木頭架子上。

那架子上掛了兩排小燈籠，大多是黃竹做的骨架，再用新鮮的竹篾編籠，往細了看能發現裡面並沒有蠟燭。細細的白色棉線盤踞在燈座中間，撅著嘴透過縫隙輕輕一吹，不斷跳躍的火苗跟豆子似的。

挺像以前玩過的遊戲。唐柚攏著裙擺的褶皺，站在門前：「能活的時間不長。」

畢竟是斷了莖，不是無足輕重的枝，雖說這個結果蠻讓人唏噓的。唐柚故作遺憾地拍了拍黑裙子的肩膀，這黃泉府和明光殿可是眾所周知的合作關係，再者大妖怪彼岸一事之後北館便劃給了黃泉府。

北館如今是黃泉府的轄制，並蒂蓮的話……唐柚笑了笑：「黑裙子這回你可慘了。」

黑裙子撐著臉，被煙熏得通紅的眼睛看著她。黑裙子長得漂亮，這是旅館妖怪們公認的。裴裴有時候和京臻八卦誰最好看，列舉出山城所有女性妖怪的樣子，這位黃泉府來的女人總是能名列前三名。

美而不自知，她從來都不在意，她點了點下巴：「可是你好像是這次事件的負責人。」

唐柚大半個身子都匿在松樹的陰影里，露出的半張臉似乎帶了點兒笑，其實就算芸豆姑娘不委派她這個任務她也會插手。她伸出一根手指抵著額頭問黑裙子：「那有個問題希望你能替我解疑答惑。」

黑裙子掐滅了指間的香煙：「你是想問我那棵連理枝是不是黃泉府的人嗎？」

這是個帶著些許肯定語調的疑問句，唐柚聽出來了，但她想問的問題，卻是別的問題。她在門後撿了個墊子過來坐下，素凈的臉上隱約閃過了名為沉鬱的情緒，「我想問的是黃泉府是不是還在查？」

彼岸意外死亡的那件事情算起來好像已經過去了五十多年了。

唐柚記得事發的時候黃泉府組織過調查，調查組的成員們在北館呆了七天，七天後，他們在北館的中庭花園裡找到彼岸的骸骨，至此，彼岸的死亡訃告確認。所以照理說這件事情應該是已經結束了。

然而現在……唐柚掃了眼黑裙子的臉：「連理枝曾經試圖控制我從我這裡打探消息。」

黑裙子微微側臉：「偵探社，他們前段時間出雜誌，上邊兒記載了彼岸在世前的一段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