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秦，對不起。」

鏡子中的人摘掉白色頭紗，轉身離開了洗手間。

一個小時後，各路賓客紛至沓來，唯獨不見慕涼涼現身，只有季秦一人應酬。

季秦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伴娘和伴郎們找遍了整個酒店也未能見到慕涼涼的身影，直到酒店的警衛急匆匆從換衣間里找出一位身穿婚紗、暈倒在地的女性工作人員。

季秦記得清清楚楚，這一套婚紗……是他親手挑給慕涼涼的。

「這……」警衛小心翼翼地盯著季秦，怯怯地問道，「季總……怎麼辦？」

「找。」季秦握緊了拳頭，咬牙吐出一個字。

賓客們被這一幕嚇到了，議論紛紛。

「女方是不是逃婚了啊？」

「看起來好像是啊……季總也太慘了吧。」

「噓，別讓季總聽見了。」

賓客們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模樣，繼續談笑，只是酒店裡忙碌尋找的身影掩蓋不了真相。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慕涼涼會在這一刻退縮。

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痛恨他，羞辱他嗎？

可是她答應了他的條件，她也願意為了孩子忍辱負重，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無助和恐懼突然襲來，季秦開始焦急地朝四周觀望，卻始終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肚子驟然一疼，季秦吃力地彎下腰，渾身冒冷汗。

「阿秦沒事吧？」季家父母更是束手無策，只能上前扶住顫顫巍巍的季秦。

「表哥你放心，醜女人一定會回來的，我相信她不是那樣的女人。」小傢伙握住季秦的手，努力揚起一絲微笑。小傢伙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西裝，手裡捧著花籃，正是今日的花童。

「我……也相信……」季秦的心裡沒有底。

她真的會為了報復他，而讓他成為整個S市的笑話嗎？

她不會……她不會的。季秦不斷地安慰自己，可是他無數次撥打她的電話，卻沒有一次接通。

她會。

季秦沒有再撥打電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目光獃滯地盯著眼前熱鬧的場面。

眼前的人都帶著一張擅長微笑的假面具，明明心裡已經暗諷他，卻還要表現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她也是這樣。明明已經把他當做敵人，還要答應他的條件，明明恨他，還要假意好心給他講故事。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

這些無奈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季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論是學業還是商業的問題，他都能綽綽有餘地面對，可是他對感情從來一竅不通。

也許他以前真的只想利用慕涼涼，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可是自從有了孩子，他真的想和她好好過日子。

他甚至決定，等到孩子生下來後，再次向她求婚，和她一起把這個孩子撫養成人。

明明他突破了心裡那道感情的屏障，本以為能夠進入她的世界，可是她卻關上了心門，不再向他敞開。

他真的好想喊她一聲「老公」，可是她一聲聲冷淡的「季總」，讓他也難以低頭。

明明兩個人都那麼倔強，選擇屈服的他卻被拋棄了。

一次次地糾纏，一次次地溫言軟語，每一天的細心照顧在腦海中反覆出現，他心裡的冰山已經融化了，可是她去了哪兒呢？

手機微微震動，季秦抬眸看了一眼手機熒幕，竟有幾分驚喜和激動。

是慕涼涼打來的。

可是他又很怕，怕她真的不會出現。

手顫抖地點擊了接聽，手機緩緩接近耳朵。

「季秦。」那邊的慕涼涼格外地冷靜。

「我在……」季秦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竟有幾分想落淚。

「不要找了，我不會出現的。」慕涼涼隨即掛斷了電話。

季秦聽著電話里「嘟嘟嘟」的聲音，臉龐有些癢。

「表哥，你怎麼哭了？」小傢伙抬手想要替季秦抹掉眼淚，季秦別開臉，任由眼淚落下。

他這樣狼狽，她是不是感到很爽快？

他終於輸給了她，她是不是很高興？

在場的媒體似乎注意到了這一幕，紛紛拍照，小李擋在季秦的身前，呵斥道，「拍什麼拍？！找死啊？！」

「她不會來了。」季秦推開小李，刺眼的閃光燈照在臉上，媒體醜惡的嘴臉撕裂他最後的倔強。

「都散了吧……」他期待了一個月的婚禮，準備了一個月的驚喜，全都化成泡沫。

「老大，要不然再等等吧……」小李雖然總是鄙視他們二人的刻薄，可是他更希望這對刻薄的人走到一起。

「等什麼？」季秦苦笑了一聲，無助地低下頭。

「全都走吧……我一個人等。」季秦不想讓人看見他無助、渴求的模樣，他更不希望所有人陪著他等一個不會來的人。

「老大……」小李實在是不忍心丟下季秦。

「讓這些人都滾。」肚子疼得更加劇烈，季秦殆盡最後的堅強，還是無法阻擋眼淚湧出。

三天前，他的肚子也這樣疼。

她認真地查資料，百度了好久尋找結果，主動給他熬藥、喂藥。

她的掌心很溫暖，覆在肚子上，輕輕地撫摸，疼痛一點點褪去。

「看來孩子很喜歡你。」他笑了笑。

「我是親爸，他敢不喜歡我嗎？」慕涼涼得意地大笑，低身靠近他的肚子，一字一句地道，「我永遠愛你。」

原來為人父母是一件如此福祉的事情，原來和她一起照顧孩子，又是那麼溫馨。

他快要無法離開這樣的溫柔鄉。

可是冰冷的現實打破了他的幻想，眼前的賓客紛紛散去，偶爾還有人朝他投來憐憫的目光，這些目光銳利寒骨，剝掉他尊嚴的皮囊。

粉嫩暖橘色的燈光驟然消失，剛才熱鬧的餐廳頓時寂靜下來，偌大的婚禮現場只剩下他。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失聲痛哭，手機跌落在地上，支離破碎。

如果……如果他一開始不算計她，如果他真心想和她好好過日子，這一切是不是不會發生……

真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