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曹小莓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氣里的清冷寂寥，這裡沒有他的氣息。

她還是抱著渺茫的希望，打開了每一間房間的門，然後站在洗手台邊，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莫名流淚。

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她又是一如既往驕傲的曹小莓。煮了兩個蛋當早餐，營養成分是夠了，吃起來真的乏善可陳，她找到了唐淺新帶來的辣醬，不貪心，倒了一小碟，蘸著索然無味的蛋，瞬間變得滋味無窮，難怪那傢伙那麼喜歡。

準時下樓，這回連岑三的影子都沒有了，她納悶地打了電話，兩個的號碼都不在服務區。曹小莓沒有多想，許是唐淺新無法忍受她的任性，把她這個不聽話的未婚妻冷藏了吧。也好，她一個人也好。她習慣了被遺棄，孤獨，自由自在。沒有他也好，可是為什麼一路走，眼淚一路掉個不停。

她選擇了搭捷運去學校，早上的捷運很擠，她需要莫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需要在嘈雜喧囂中忘記自己的存在。

今天夏玲沒來上學，發微信說自己病了請假，曹小莓像個沒有思想的陀螺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累癱，回到了宿舍洗澡睡覺，她感覺自己要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連續這樣過了三天，沒有唐淺新的電話，沒有岑三來接她放學，夏玲還沒來上課，連消息都沒有，沈岩倒是會一直找她聊天，她也心不在焉的，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現在的狀況，她倒是希望所有人把她給忘了才好，她就可以重新開始做另一個人，簡單的人生，是不是會更快樂？

「一起吃晚飯？」沈岩在第四天下午出現在她的宿舍樓下。

「不用了，我要回去的。」曹小莓穿著練功服，前胸和後背都已經濕透。

「回去？回哪兒去？」沈岩跟隨在她身後，「看來這幾天你是真不知道唐淺新在哪裡？」

曹小莓頓了一下腳步，不過幾秒的時間便繼續朝里走去，「他的事不想我知道，我也不會去過問。」

「那你還是自由的曹小莓嗎？」沈岩很高興她不知道唐淺新的行蹤。

「是，當然了。」曹小莓已經跨上了樓梯，而沈岩被門口的阿姨無情地攔了下來。

「陪我吃飯，晚上去喝酒，以證清白。」沈岩仰頭朝樓梯上喊了一句，此時他已看不見她的蹤影。

等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樓上載來，「等我換身衣服。」

沈岩笑了起來，很高興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半小時後，曹小莓換了身簡單的行頭下樓來。首先映入沈岩眼裡的是那雙修長勻稱的腿，她穿著短得有些離譜的牛仔褲，身上是松垮垮的純白T恤，領圈懶散耷拉著，露出她天鵝般優雅的頸項和骨感纖細的肩頭，一頭長捲髮半濕不幹地散落滿背，散發純情動人的魅力。

「走吧，今天吃飯我請客。」跳芭蕾的女孩子走個樓梯都是仙氣十足的飄然而下，「不過我可請不起太貴的，沈大少爺肯屈尊嗎？」

「求之不得。」沈岩紳士地擺出手臂的小三角。

曹小莓毫不客氣挽住，給自己一個理由快樂，若指望別人，還不如自取其樂。蝴蝶的翅膀再柔弱也要飛翔，朝生夕逝的短暫生命也絢爛奢華的。

他們像以前一樣在街上遊盪，說笑不停，一起吃飯。曹小莓選了家普通的小餐館吃中餐，曾經和夏玲來過幾次。夏玲並不像她那麼克制飲食，也沒像她對芭蕾有什麼執念，快樂無憂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這也是一種特權，對曹小莓而言是奢望，她除了能抓住成為最好的舞蹈家這個夢想，還能有什麼呢？生命中其餘的都是殘忍的上天安排好的，又或者不甘心聽天由命，卻怎麼強求努力都無法改變的現實。

「老闆，幫我倒點辣醬。」曹小莓對著店堂里喊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吃得那麼重口味？」沈岩本就對今天這餐的菜色有些疑惑，點的菜都不是她平日里愛吃的。

「辣醬來了。」老闆拿了個店裡常用的粗瓷小蝶，倒是客氣，盛得滿滿一碟子辣醬。

「謝謝。」曹小莓笑得甜，夾了菜滿蘸了一筷子放進嘴裡，除了辣卻沒嘗出任何美味。

「怎麼了？辣到了？」沈岩看著她沉下來的臉，趕緊倒了杯水遞過去。

不應該是四溢的香味縈繞口鼻嗎？不應該鮮甜辣鹹複雜的口味讓人慾罷不能嗎？為什麼嘴裡除了普通的辣，她找不到任何期待的味道。

「小莓子？你怎在這兒？」夏玲一踏進店堂，便看到了曹小莓和沈岩，金童玉女出現在簡陋的小飯館裡很是扎眼，她記得曹小莓對她的飲食習慣是嗤之以鼻的。

「想你了，所以來這兒回憶我們一起吃飯的感覺。」曹小莓把自己從對辣醬的糾結中剝離出來，對著夏玲招招手，「一起坐。怎麼突然就病了呢？好些嗎？」

「我……沒事了。」夏玲坐在了曹小莓的對面，卻避開了她的眼神。

「沒事就好，可惜你錯過了聖誕節舞劇的選角。兩部劇呢，都是我喜歡的，古典的《吉賽爾》，還有《愛麗絲漫遊仙境》聽說系主任親自操刀編舞，我真是難以取捨，都不知道該選哪一部去參選了。」她信心滿滿勢在必得的樣子，「小玲子，你喜歡哪一部？」

「什麼？我？」夏玲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她不像曹小莓，努力建築自己的堡壘，把心事藏得越深越好，她是喜怒哀樂樣樣都放在臉上，誰都看得懂的那種人，「我……跳什麼都一樣，都是伴舞，主角是你們的事。」

「小玲子，你還是不舒服嗎？怎麼怪怪的？」曹小莓是了解她的，她並不會對選角的事情上心，群舞中湊個數她就很滿意，上學跳舞對她來說是人生一個過程而已，學什麼都差不多。

「沒有啦。」夏玲稍稍提升了一度聲音，她是真的不善說謊和掩飾的，特別面對曹小莓，「算了，就算我大嘴巴說漏嘴吧。」她放下了筷子，「這幾天我在醫院，不是我生病了，是岑三受傷了，挺嚴重的，他沒有家裡人，沒人陪他照顧他，所以我就留在他身邊了。」

「發生什麼了？！唐淺新呢？」曹小莓失態地抓住了夏玲的手，很用力。

「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我的，唐淺新也受傷了，反正他們不讓我對外說……也包括你。」最後一句她說的很輕。

曹小莓鬆開了手，在平靜的外表下迅速收拾著自己被攪得一團亂的心情。

「難怪媛媛這幾天老是說去醫院看一個朋友。」沈岩適時地補刀。

「這事兒你知道？」曹小莓捋了一下頭髮，繼續吃飯。

「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也能猜得出是唐淺新，媛媛在雲城沒什麼其他朋友的。」

曹小莓沒接茬，樣子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

「我是前幾天晚上陪爸爸去看病，正巧遇到的，當時的架勢很嚇人，他們來了好多人，封鎖了醫院，然後我看見岑三全身上下都是血，他是被擔架抬進來的，唐淺新好像也傷得不輕，不過比岑三好多了。」夏玲說起來眼圈都紅了。

「哦，那你可有機會了，危難時候陪在他身邊，他再不對你動心就太麻木了。」這個時候還能開別人玩笑，曹小莓自己也佩服自己。

「你要去看看他嗎？」夏玲小心翼翼地問，她不像曹小莓了解她那樣，能看出她真正的心思，「我一會兒去教導處再請幾天假，收拾點東西再走的，你可以和我一起。」

「你想去，我送你。」沈岩知道今天沈媛也在那裡。

「不必了，他沒打算讓我知道的，我何必去自討沒趣，我們是合約訂婚而已，有協議的。再說我們一會兒還要去喝酒的，沒空。」曹小莓笑得肆意，心裡痛得要命。

三人各揣心思沉默了一會兒，曹小莓心裡難受地快要掉出眼淚來，哪還吃得下一口東西。

「我吃完了，先買單。小玲子你慢慢吃，我們先走了。」曹小莓翻著自己的包，故意避開手機不去碰它，她很想看看有沒有唐淺新的消息，或是打個電話問問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小莓子，你以後會和他結婚嗎？」夏玲小鹿般純潔清亮的眼睛看著曹小莓和沈岩，他們站在一起看起來很般配，沈岩就是像那種可以放縱包容曹小莓倔脾氣和性格的人。

「會啊，我們家族老早就就約定好了的。」曹小莓整理著自己的頭髮，順便補了個口紅，再加重了一點眼線。

「那你愛他嗎？」

「傻瓜，結婚和愛情沒什麼關係的，就你還相信王子公主。」曹小莓對著沈岩笑，很曖昧的那種，她想自己應該是瘋了。

「我就是相信。」夏玲說得很小聲，但堅定不移。

「那你一定會福祉的。」曹小莓揉揉她發頂的頭髮，真的希望她福祉，「我們先走了，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