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個九五之尊，就那麼喃喃自語著，和懷中那個並不會回應的人，悄悄地說著話，沈卿塵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這種感情。

戰爭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害得無數人顛肺流離，害得無數家庭支離破碎，更害得有情人陰陽相隔。

南國的皇帝用水輕輕的洗幹凈了南稞的臉，然後把他渾身戰甲一點一點的脫下來，他目光看著那個人心臟處的傷口，那麼猙獰，皮肉都向外翻著，他把手覆過去，一遍一遍的問那個人：「南稞，你疼不疼？」

可是那個人卻再也沒有回答過。

南國的皇帝像一隻迷途的羔羊，不知道自己心所嚮往的地方在哪兒，也不知道頭頂的陽光是否還亮著。

他用沾濕了的毛巾，一遍遍的擦著他傷口處的鮮血，可是那血卻止不住，明明人已經快冷掉了，盆子里的水也換了一盆又一盆，可那些卻還是肆無忌憚的流著。

他崩潰的把毛巾丟掉，埋在那個人的懷裡，任憑南稞身上的鮮血把他染透，他說：「以前你總告訴我，如果我被人欺負了，就大聲喊你的名字，無論你在哪兒，都會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年輕的皇帝再也控不住內心的心思，仰頭用特別悲泣的聲音呼喊著：「南稞！南稞！」

那讓人絕望的泣血的聲音，特別清晰的傳到了殿外的沈卿塵等人的耳朵里，顧長安那麼一個鐵血的人，眼眶都紅了，沈卿塵只是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兵器，看不出一點愧疚，只是那眼睛深處的悲傷也讓人心驚。

殿內年輕的皇帝一點兒都不顧及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貴，跪在那個人的屍體旁邊，哭得像個失去了自己最喜歡玩具的孩子：「南稞，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騙朕的嗎，可是朕明明已經喊了你的名字，你怎麼還沒來到朕的身邊啊？朕被別人欺負了，他們現在就在殿外面，如果你不來的話，朕一定會死掉的，你不是說，一定不會讓朕死去嗎？南稞，你怎麼失言了？」

南稞，南稞。

年輕的皇帝一遍一遍的念著，念到自己泣不成聲。

他走到自己平時批閱奏摺的地方，把墨硯中的墨全部都用清水洗掉，不知道究竟寫了多少遍，直到那上面再也沒有一點污穢。

他用鋒利的刀子劃破了自己的手腕，把鮮血一點一點的全部都放進那墨硯裡面。

抽出一張潔凈的紙，用一個沒有用過的筆，一點一點的用鮮血把毛筆的毛打濕。

毛筆一點一點的落在紙上，那血紅的顏色順著他的滑動而在紙上留下痕跡。

他畫的那個人，他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來，臉部的輪廓，他睫毛有多少根都能數的一清二楚。

他畫著，因為失血過多，筆都有些拿不穩了，可落在紙上的筆畫卻又是那麼的有力。

那是一個少年，一個騎著戰馬，手中拿著弓箭的少年。

那年少年走時，京城儘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