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算對方是他的忠實粉絲，同時也幫過他的忙，又是斜對面只打過幾次交道的公司老闆，他也沒有熟稔到要陪對方一起出來吃飯吧？

但是他一直不敢說出來，也不敢拒絕對方的請求，好歹也是幫過忙又是在斜對面，平時上下班都能碰見的人還是不要得罪比較好……

宋建柏把他帶到了一個比較大眾的西式餐廳，從出來到現在一直都掛著笑容，好像從他第一次見宋建柏到現在，很少看見對方沒有笑容的樣子，在面對員工的時候才會佯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但很快就破功了。

笑容滿面確實很容易引發別人的好感，但是他總覺得這樣就像是掛著一副假臉，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你想好點什麼了嗎？」

突然的問話把正在發獃的章一淼嚇了一跳，他趕緊翻了幾頁菜單，隨便找了一份看起來可能好吃的牛排，宋建柏還窩心地問需不需要飲料，他又急急忙忙地翻菜單。

好不容易把餐點好了，宋建柏一手搭在桌沿、一手托著下巴微笑地看著他，像是在打量一隻有趣的動物一樣，這種直白的目光讓章一淼不適應地露出禮貌又有一點點尷尬的笑容：「怎麼了嗎？」

「我終於能夠跟自己喜歡的大大坐在一塊兒了。」

這種迷弟一樣的語氣讓章一淼稍稍卸下心防，有點不好意思地低著頭，這時有服務員上來鋪好餐紙放上刀叉，還送上來一杯可樂。

他捏著杯子上的吸管喝了幾口可樂，對面的人突然問了一句：「你喜歡葉博濤對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章一淼以為只會出現在電視上，他非常戲劇地直接把可樂噴了出來，幸好他剋製得快沒有直接噴到對方臉上去，而是不小心沾到了對方那邊的餐紙。他手忙腳亂地趕緊拿起旁邊贈送的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就要幫忙擦掉，對方不緊不慢地順勢接過他的紙巾，自己擦掉被滴到的位置，反而還安慰他，「沒事的，就一點點而已。」

「需不需要我叫服務員幫你換一張？」

「不用，我不介意的。」

他很想問是不介意他的口水還是不介意餐紙被沾濕，但是覺得這麼問出口很傻，他就閉上嘴巴不說話了。心裡還在想著剛剛對方突然說出的那句話，那種虛驚讓自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捏了捏有點冰冷的手指。

果然，宋建柏隨意擦了擦餐紙上滴落的可樂之後，又開始接著剛才那個問題，「我知道這麼問很冒昧，但是從我接觸你們的幾次里可以看出，你的眼神在注視著葉博濤的時候帶著非常明顯卻又刻意隱藏的眷戀，那可不是其他感情所能表現出來的眼神。」

章一淼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很深，甚至還洋洋得意地覺得自己以後還能成為葉博濤的伴郎，結果董昊焱發現了他的秘密，現在連斜對面不太熟稔的公司老闆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如果葉博濤也很快意識到自己身邊的死黨其實一直喜歡著自己……

他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要陷進越來越深的慌亂之中，抬起頭注視著面帶微笑的宋建柏，他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有點縹緲，像是在遠方傳過來一樣，「你想說什麼？」

宋建柏攤開手錶露出自己的友善，「我不是在質問你，只是我很好奇，如果你覺得困擾的話那我說一聲對不起，你不必這麼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還是說你覺得我這個人不靠譜，想要直接拿刀叉把我捅死在這裡？」

這種刻意緩和氣氛的戲謔卻讓章一淼感覺不到一絲的輕鬆，他垂下眼把目光看向另一邊，放在大腿上的兩隻手不安地絞在一起。這時服務員端著熱騰騰的鐵板放在餐紙上，上面色澤美味的牛排散發出一陣陣熱氣。

「需要我幫你澆上黑椒汁嗎？」服務員問道。

章一淼有些心神不寧，聽見問話後愣了一下，遲鈍地反應過來之後才說道：「啊，好。」

另一個服務員也端上了一份牛排放在宋建柏面前，同樣幫忙澆上了黑椒汁，黑椒汁沾到鐵板發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響，讓牛排的香氣更加地濃郁。

兩個服務員離開了之後，章一淼看著還在發出輕微聲響的鐵板牛排，聞著那股香氣卻沒有一點飢餓的感覺。

「對了，黑企鵝的第二部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宋建柏露出了微笑，「我只是作為一個非常渴望能夠看到自己心愛的漫畫續集的迷弟立場去問的。」

突然間轉移話題讓章一淼愣了一下，反應有點慢地想起來自己正在創作的東西，「啊……這個，我現在只畫了一點點，還沒想清楚劇情該怎麼進展……」

「是遇到瓶頸了嗎？」

「嗯……對，我想了一個多月了。」

宋建柏切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你有想過用什麼方式去觸發自己的靈感嗎？」

「有的，我經常會去看別的漫畫或者小說……」

「我是說……」宋建柏突然正色起來，「你需要一個新的角色。」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對方，「什麼？」

「你不覺得整本書裡面主要角色只有黑企鵝和白企鵝太單調了嗎？我覺得你需要再加一個角色，去觸發更多的劇情，同時也能讓讀者感到新鮮感。」

「但是……」

「黑企鵝，不可能永遠都跟白企鵝在一起的吧。」

這句話一下子扼住了他的喉嚨。

宋建柏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一切，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他必須去面對卻一直逃避著不去面對的事情，「白企鵝跟黑企鵝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它終將會離開黑企鵝，去建立自己的部落。」

章一淼看著失去了熱氣的牛排，它已經沒有當初這麼美味了，顯得有點幹癟癟的，黑椒汁浮在表面慢慢地凝固。

「我不會添加角色的，就算白企鵝要離開，黑企鵝也不會將就找一個替代者。」

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盯著面前的人，「它寧可一直孤獨下去。」

黑企鵝的小劇場：

大概是幸運使然，它們潛入冰層下捕捉了好多美味的磷蝦，吃不完就去附近挖了一個很深的洞，把磷蝦放進去再用雪埋好，等到雪融化得差不多的時候它們就回來全部吃掉。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黑企鵝問道。

白企鵝想了想，「不如我們去睡覺儲存一下體力？」

黑企鵝覺得這個提議不壞，「好啊！」

睡了一覺之後發現天黑了，白企鵝說天黑不好趕路，第二天再出發吧，於是它們把之前埋的磷蝦扒出來吃掉，再睡了一覺，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黑企鵝剛要叫白企鵝準備一下出發了，就看見白企鵝躲在雪堆後面偷看著什麼，它湊過去一看發現那是一隻過來這邊捕食的母企鵝，看起來還是一隻帝企鵝。黑企鵝理解好友的心情，用鳥喙輕輕啄了一下它的背，「該出發了。」

「哦，再等等。」

黑企鵝安靜地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又啄了啄它的背，「出發了。」

白企鵝有點不耐煩地扇了扇翅膀，「再等等。」

黑企鵝再天真也該知道自己好友是徹底被迷住了，怎麼也挪不動腳步，於是它直接走了出去，大喊：「那邊那位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後面躲躲藏藏的白企鵝發出驚慌失措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