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李唐兒看到的儘是士兵武器，這裡是戰場，這裡才是她的歸宿。

「天煞孤星的命格在這裡確實不算什麼。」因為這裡就是煞氣衝天，李唐兒在深山裡待了十六年，不代表磨滅了骨子裡的血性，她是將軍之女。

李驊看著愈發肅然的女兒，滿腔無以言說的複雜情感，都積澱了下來。「你是我李驊的女兒。」

兩日後，大軍到達。安定王伯泰正式向海亳州昊王勢力宣戰，駐紮於海亳州邊界外五里處，公然叫陣。

軍營里是戰前的平靜，士兵們除了操練，也開始有了點可聊的八卦，關於李將軍身邊帶著的那個小兵。

這裡出現女人並不奇怪，這個動亂的年代，誰都要有活下去的手段。但這個被李驊帶在身邊的姑娘，看起來才十六七的大小。

「將軍！」圍在一圈正鬥狠的親衛軍，跟著李驊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平時也就沒大沒小慣了。看到李驊帶著那小姑娘過來，轟就圍了過去。

李驊臉上的大鬍子已經刮掉，面目硬朗卻不似之前粗糙。脾氣卻還是不好，兩眼一瞪，「又皮癢了？」

帶頭說話的是一個叫李二的人，在家裡排行老二。當年家裡揭不開鍋被賣給了人販子，逃出來之後遇到李驊，當了兵，改姓李。

李二嘿嘿一笑，下巴朝著李驊身旁的姑娘揚了揚，「兄弟們都好奇死了，這位妹妹是誰？」

話音未落，就被李驊一巴掌招呼到了腦袋上，「去你娘的妹妹！」眼看著就要上演全武行，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跟這群大老粗比起來竟然有些纖細。

李唐兒對他搖了下頭，而後上前一步，對著李二和諸位士兵抱拳行禮。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見拖沓，「在下李唐，有禮。」

「不有禮不有禮。」得到正主回話，再看這颯爽的做派，這群兵痞子都往李唐兒那邊挪了挪，被李驊一眼瞪得都沒嚇住。

李唐兒不帶笑意，身上由原本的素色衣衫換成了李驊找來的騎裝。女子的身形到底是小了些，在一群大老粗中間極為顯眼。

「妹妹有什麼本事亮出來給俺們看看，也好服服眾。」鑽出來一個人，和李二勾肩搭背站在李唐兒兩步遠處，「大夥說是不是啊？」

臨近練武場的人也都被吸引了過來，都跟著起鬨。「就是就是，畢竟李將軍的親信。」

哄雜的話里大多是笑話和揶揄，李驊整個人都要噴火了，拉開架勢，就準備親自上手將這群沒大沒小的棒槌給收拾一遍。

「可以。」李唐兒的話擲地有聲，讓起鬨的人靜了片刻，很快又炸成了一鍋熱油。李唐兒一掃面前這些人，「三日之後，練武場。」

她的肩膀還有傷，李唐兒不是逞強的人，腦熱拍案是兵家大忌。但是其他人卻不這麼想，聽完她後半句，又都鬧了起來。

她現在沒有讓人信服的資本，李驊有，那李驊的維護就是她現在最大的資本。

「所有人！全部！負重跑二十里！」李驊看著這些兵痞頓時變色，心裡的鬱氣還是沒出完，老子的女兒哪輪到你們這群莽夫去嬉笑。

李唐兒站在不遠處，看著圍成一團的士兵哄得散開。從今開始，她就是李唐。

她開始懂事的時候，成有次從外面帶回來一包桂花糖，往她嘴裡塞了點。「甜不甜，小唐兒？」

李唐懵懵懂懂抓住成的手，又咬了口桂花糖，「甜，好吃。」

成捏了捏李唐綿軟的臉蛋，往自己嘴裡也填了半塊桂花糖，「這就是小唐兒的名字，甜甜的。」

當時李唐眼睛瞪大，往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害怕成把她當成桂花糖吃掉。長大後，她性子冷，硬把名字從糖兒改成了唐兒。

「小姐，你要去轉轉嗎？」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把李唐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回頭看到一個小個子，眼睛笑得彎彎的。

李唐剛想要搖頭，小個子就自來熟地拽了下她的袖子，「我是負責做飯的，你想不想去伙房看看？」

「嗯，好。」說實話，她對著小個子的笑臉確實說不出拒絕的話。李驊還在那邊訓兵，李唐對小個子點點頭，「走吧。」

小個子叫謝藍，父母死在了昊王的屠城中，當時她被藏在了床板下。等天黑了下來，謝藍身形小，從一個狗洞中鑽出城外。

「軍醫跟我說了，你肩膀受傷了，讓我給你燉湯喝。」謝藍左右看了看，近處無人，隱秘的靠近李唐。

說著話，還揮了下拳頭，「那群糙漢胸大無腦，你受傷了他們還起鬨，就是被將軍揍得少。」

李唐從竹屋裡離開後，一直都很沉默。到了軍營，還是第一次見這麼開朗的人，眼神中露出些許疑惑。

「我燉的湯很好喝的，你喝了能很快就好起來，揍得他們滿地找牙！」謝藍揮著拳頭的樣子，與李唐沉寂冷漠比起來，簡直活力十足。

李唐到伙房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爐子旁，坐在窗邊揣著手的人，正是她前幾次見到過的軍醫。

「今日傷口疼了嗎？」軍醫是個背有些佝僂的老頭，平時做事說話都慢騰騰的，只有李唐知道他下手有多狠。

謝藍笑嘻嘻的拍了下軍醫的肩頭，把快被盯穿的鍋蓋掀開，「聞著味道像是好了，我去拿碗。」

軍醫也顧不上自己的行醫操守，瞬間將李唐這個病患扔到腦後。蹲到鍋邊，手扇風用力聞。「給老傢伙我也帶個碗。」

那雙眼睛亮到嚇人，李唐有些懷疑，軍醫是不是就拿她當個借口，哄謝藍燉了鍋湯。

謝藍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兩個碗，一點都沒有客氣，吧唧拍在軍醫的手背上。杏眼一瞪，「別伸手！」

把碗放在旁邊的小案板上，謝藍拉著李唐坐下。盛湯的時候背對著軍醫，像是防賊，「這鍋湯是給小姐燉的，你靠邊等。」

不大的石鍋里，燉了一隻野雞，還有些李唐認不得的配料。手裡被塞進了一碗熱湯，李唐微翹嘴角，「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