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打開了所有的鎖，扣在成身上的鐵鏈都垂了下去。她湊到成身旁，抬手攙扶住他。

待兩人一從牢籠中跳出來，被九人圍在中間的大夫就迅速向他們靠攏。

成已經被其他的兩個人攙扶起來，屋子裡竟然已經沒有人。從書桌下面流出來血跡，歪頭一看，竟是那兩個弟子的屍體，老頭子不在。

幾個人撤到院子里，李唐手持長鞭負責殿後。她一身水濕，踏在地上的腳印在暗夜裡像是血跡。

再走十步就到了大門口，李唐聽到一聲幹啞尖銳的笑聲，是老頭子的聲音。成抬手按了按扶著他的那兩個人，自己站了起來。

除了十八條鐵鏈，還有一身臟污，他在那一站就不顯狼狽。抬手兩下，拔出琵琶骨里扣著的鐵鏈，扔在地上，其他的不欲多管。

「你十歲時被老夫帶到這裡，如今已有十年。」老頭子沒有走動，他的那條腿還是空的，坐在較偏僻的屋檐下。說起話來，語氣中帶著詭異的懷念。

成不為所動，向李唐身邊走過去。身上還沒有去掉的十六根鐵鏈，拉在地上噶噠噠響，在夜裡尤為瘮人。

十人小隊突然被彈出門去，李唐和成的腳下出現暗色的光影。老頭子的表情越來越癲狂，舔了下嘴角，看他們兩個像是在看饕餮盛宴。

成已經靠近了李唐，先甩了甩手，才去摸摸李唐的額頭。「唐兒，我永遠會保護你。」

抽出李唐腰間的軟劍，成腳下暗色光影越來越明顯，已經肉眼可見得開始流轉。他一步步走得愈發慢，那些暗影甚至纏上了鎖鏈。

「我的好徒兒，為師養了你二十年，你還給為師千年壽元總沒有錯吧。」老頭子的斷腿處，肉芽開始蠕動起來，讓他整個人更加神經。

成絲毫不在意腳下的阻力，他走得愈發快。

「還有這位小女娃，本來我是不想動你的。不容易碰到兩個神仙轉世，我不是貪心的人，與他分著也無不可。」

手搭上了斷腿，長吧，吸吧，將這個神仙轉世的身體吸光。「他竟然讓我先不殺成，還要活捉你，呵呵……」

李唐的腳被暗影吸住，那些暗影好像更喜歡她。眼看著成身上的鎖鏈全都綳直，有些暗影就要順著鎖鏈鑽進成體內。

這是個陣法，汝爻只跟李唐說他在老頭子書房裡見過圖紙。若想催動，首先要用十二個人的獻血祭陣，老頭子真是一手好謀劃。

「動我可以，動她就是找死。」成身上的鐵鏈竟然被活生生綳斷，人被陣法牽著，也快到老頭子面前一步遠。

老頭子座下十三位弟子，除了此刻手持軟劍與他對峙的成，九人傷死於李唐帶來的人手下，還有兩人是被老頭子親手殺死。

李唐手中剩下成親手做的那條鞭子，往門外看了一眼。這陣法也著實不俗，至少十人小隊是沒有辦法衝進來。

「成！」老頭子的聲音沉下不少，厲聲呵斥：「我是你的師父，你就是這麼對你師父說話的嗎？」

有一股腥臭味襲來，是從門外傳來的。李唐抬頭看天，本來就漆黑一片的天，竟然在遠處那片更黑地映襯下，顯得明亮了不少。

那些暗影已經要爬到成扣著鐵鏈的傷口處，他也停下了步子，劍指老頭子。「五百鞭刑，穿琵琶骨，沉入水牢，這些不夠？」

他體內的某種東西在流逝，不能再拖，成已經看到他師父空蕩的褲腿在抖動。揮劍斬向，若是讓師父得逞，唐兒也會沒命。

老頭子一手搭在自己的腿上，表情似瘋癲似得意，他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叮鈴兩聲，將成刺過來的劍全都擋住了。他畢竟是成的師傅，成一手武藝都是他教出來的。

「這陣法還真是好用啊。」老頭子變態地用手指頭摳了一塊斷腿上的血肉，拿到眼前看。還有成，攻向他的速度可不是慢了一點兩點。

成覺得身體越來越重，那十人在門外，無法向這邊靠近。黑透的那半邊天越散越快，就要罩到恆世派頂上。

「雖說要讓你活著，才能完成陣法，但刺上幾劍也沒大影響。」老頭子臉上的褶皺逐漸減少，花白的頭髮從髮根開始變黑。

動作比成快了不是一點兩點，手中的劍凝了內力，一股黑氣纏繞。撲哧，是劍沒入皮肉的聲音，成身上的血痕越來越多。

李唐的小腿上已經全被暗影纏繞，她動不了，聽到這聲音愈發著急。成為什麼不吭聲，那些暗影已經觸上了成的傷口。

扭頭看向四周，找到身後一處假山，李唐甩出手中的長鞭，在假山頂上纏繞幾圈。手上用力，小腿傳來劇痛，從皮膚上已經開始滲血。

成身體沉重，還好披頭散髮，李唐看不到他嘴角流出的血。老頭子聽著刺穿皮肉的聲音，笑意愈大，他的斷腿已經長到了小腿。

「啊——」李唐仰天大叫一聲，拽著手中的長鞭，飛身而起。她的小腿上鮮血淋漓，皮肉模糊。

「你找死！」李唐腳下幾個點地，速度極快，到了成的身前。拿過成手中的劍，一手用鞭甩開老頭子刺過來的劍，一手拿著劍急速進攻。

成兩條腿都開始發顫，眼前只能恍惚看到唐兒的身影。這個陣法是針對他的，成在五日前就知道自己逃不了。

「唐兒……快……快走……」成的聲音從喉嚨里發出，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眼前模糊，整個人就站在原地，快要被黑氣包圍。

李唐兒能聽到身後的聲音，她就算能傷到老頭子，卻也無法掙脫這個陣法。成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孱弱，李唐兩眼赤紅，「你該死。」

這不是她的師父，不用背負欺師滅祖的罪名。李唐體內用之不盡的內力全被調動，一個長鞭甩過去，老頭子的喉嚨被齊齊截斷。

「成哥哥，成哥哥！」李唐丟下手中的武器，轉身接住成倒下去的身形。李唐看著成面色慘淡、氣息微弱，無措地擦他嘴角的鮮血。

成一張嘴連聲音都發不出，手也根本抬不起來。快要睜不開的眼睛看到，那老頭子從喉嚨斷口處往外噴血，但是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