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還是戰士們浴血奮戰的嘶喊和兵戎交錯時的蜂鳴聲，齊煜捂著被長戟刺穿血流如注的胸口，慢慢地倒在了早已被戰士們的鮮血染紅的泥地上。

周圍的部下見狀紛紛將齊煜圍在中央，他的摯友白洛緊張地將齊煜扶起來，看著他鮮血汩汩的胸口，大聲叫著：「齊煜，撐住啊，馬上就要勝利了，我馬上就能帶你回京了！」

可齊煜沒有回答他，兀自念著：「小月兒，我馬上就能來陪你了」

聽不見周圍將士們對自己說的任何話，聽不見白洛的拚命呼喊，腦海中那個自己心心念念愛而不得的人兒在對著他笑。

於是齊煜也無聲地笑了，薄唇輕啟。

「呵，傅言月，我的小月兒，還是那麼美……」

吃力地念叨完這一句，齊煜再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看看這最後的世界了，失血和疼痛帶來的虛弱讓他無力抗拒。

一旁的白洛聽著他懷中那個人叫著一個他從來沒聽過的名字，字字刻骨相思，讓人動容。

「阿煜，這就是你那麼多年來一直思念的人嗎？你果然，心中一直有一個人啊。」

白洛與齊煜相識在一次齊煜微服私訪下江南的冬天，那次他並不知道他是一個國家的帝王，他與齊煜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日日夜夜把酒言歡。

那時他覺得齊煜是個瀟灑霸氣的人，舉手投足之間自帶著一種舉世無雙的凌厲。

直到一個二月十五的晚上，齊煜醉了，第一次醉得那麼厲害，喝得站不住腳了還在喝，一直在對著夜晚空無一人的冰涼空氣流著淚喊著。

「你為什麼不回來？你為什麼不要我了？我好想你啊……」

喊了一次又一次，連最後不省人事倒在酒桌上了之後，也還在念著。

字字句句，期期艾艾，深情似海。

那時白洛才知道，像齊煜這樣一個平日里霸道凌厲的人，心中也有別人不能觸及的禁地，也有他苦苦思慕之人。

他是帝王，也是個普通人。

白洛看著齊煜的血越流越多，英俊的臉越來越蒼白，呼吸越來越淺，他知道，他的此生摯友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了臉頰，白洛心中悲痛不已。

人生難得一知己，他與齊煜相識只有數載年月，並不久，可是卻好像相識了幾十年一般，各自都明白對方的心中豪情與抱負。

他這些年一直幫著齊煜出兵打仗，跟著齊煜在戰場上浴血廝殺，揮灑了多少血與淚。

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的情況，但是每次他們二人總是能化險為夷，從傷痛中醒過來，恢復了之後繼續帶兵打仗一起聊天喝酒。

他的摯愛也離開了，為了保護他，被流匪一刀刺進了心口，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告訴他不要害怕，讓他忘了他，可他又怎麼能忘？

那齊煜心中的那個人呢？又是為了什麼離開了他呢？又是發生了多少的故事，讓齊煜這樣一個人這麼多年一直把那個人堪堪放在心尖兒上，從不與他人說，卻每次都悲傷得難以復加。

齊煜耳邊逐漸安靜了下來，也感覺不到白洛對他的呼喚了。

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心中想著：也好，沒了傅言月的世界也沒什麼意思，什麼天下，什麼戰功赫赫，也就這樣了吧。

不知道小月兒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想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