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誰人渡我

「嘩啦嘩啦……」

「嘩啦嘩啦……」

火紅色的河面上漂著一葉小舟，一個人正在用竹竿撐著舟，竹竿激起了陣陣的漣漪。

「成雪，成雪……」

慕成雪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嘩啦嘩啦啦……」

「嘩啦嘩啦……」

他聽到了水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躺在一葉小舟上，一個身穿白袍的人正在為他撐著船……白袍的人用白紗覆面，他看不到那人的臉。他散著發，墨黑的長髮稍浸在了紅色水裡。

這裡實在太暗了！即使他睜開了眼睛，也看不到有一絲光。在這裡能夠借到光看到東西，全都是這紅色水反射的紅光映照出來的。

「這裡是哪兒？」慕成雪側身問道，船稍微漾了一下，長長的頭髮又浸入了水中。

白衣人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劃著舟。

慕成雪往下看了一下：「紅色的水……忘川河？就算過了多少年，我還是怕這個東西呀！」他看著那人的背影覺得有些熟悉：「你是誰？」

「渡你之人。」身穿白袍的人又答道。

他閉上了眼睛：「沒想到，我竟然下了地獄。」他看著紅色的河水，心裡竟然有些害怕。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嘆息道：「是啊，也許這的確是夢吧，像南靈以前那樣和兄長一起放風吹……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忘川河的兩岸長滿了紅色的花朵。那鮮紅的顏色就如地獄的岩漿一般，隨著從黃泉上吹來的風搖曳著。

白衣人指著那些鮮紅的花朵：「別害怕，我撐船很穩當的。渡過忘川河，到了岸，就會有一座奈何橋，在奈何橋邊喝了孟婆湯你就可以轉生去了。來世不要再過得這麼苦了。」

他又覺得自己是做夢，「哼」地笑了一下，又閉上了眼睛，小聲喃喃著什麼……

他看了一眼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枚半塊紅色的玉佩，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就好像在夢中一樣，「結束了嗎？」

「好了，到了，下船吧。」

他稍微睜了睜眼，緩緩踏上奈何橋。

只不過，他身上的青衣也被剛才忘川河的水染成了紅色。

奈何橋下流動著火紅一般的液體，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橋頭了：「是岩漿還是血？」

「不是啊，那底下都是忘川河流到這裡的水，忘川河裡的水不是血也不是岩漿，本來就是紅色的」一名手裡捧著碗的老婦告訴他。

「我這是在冥界嗎？」

「是。」那名老婦告訴他。

「第二次來，與我記憶中多年前的冥界又不一樣了！」

「公子說笑了，你當然是第一次來這裡，來了一次的人，難道還會有第二次不成？」那名老婦笑道。

他稍微怔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是嗎？只不過我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說要麼入魔，要麼灰飛煙滅嗎？怎麼可能還會來這裡？」

「是啊，你的確不應該來這裡，如果你沒有死的話，你應該上九天，可是如今你卻身處黃泉之下！」那名手裡捧著碗的老婦向他說道。

他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問道:「可有緣由？」

「……恕我不能回答你，你自有你的去處。」

他見那名老婦手裡捧著一碗湯，入黃泉便問道：「難道老人家是……」

「是啊！我是專門抹去那些入黃泉記憶的人。」那名老婦搶在他前面笑道。

他剛想說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又一次握緊自己手中的那半塊玉佩，顫聲道：「十六，他是魔……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往後退，「十六……不！我要回去……」

他想轉過身去，想要離開這裡。

孟婆走上前攔住了慕成雪，把湯遞給了他。

他往後退了幾步，他似乎不願意喝下那湯：「我……」

孟婆無奈地說道：「可惜你回不去了，喝了它吧！所有的煩惱就都能忘了，一點都不苦。」

「可是，我……我還有心願未了。」

這時那塊玉佩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他的身後有一個人在叫他：「師兄，先不要喝，等我！」

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果然是夢，醒了就好了。」

「就把他當作是一場夢吧。」孟婆捧著那碗湯到他跟前說道。

慕成雪猶豫了一下，他接過了那碗湯，那碗湯中倒映著他俊秀的臉龐。

他揚起頭來，一飲而盡！

……

這時，那個人穿著一身綉著銀絲暗紋的黑衣，頭上有個火紅色的印紋，琥珀色的眼睛中透著寒光和殺氣。

……

可惜已經太遲了，慕成雪在魔君打翻孟婆湯之前，就已經喝了。

他的頭痛了一陣，然後他又抬起頭來看著那名男子茫然地問道：

「你……是誰呀？」

「……」

魔君聽到這句話後呆住了。他好像是在害怕，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與那名男子對視了一會，那名男子上前抱住了他道：「對……對不起……忘了好，忘了來生轉個好人家，再也不要想修仙了……」

「……」

他看著魔君，慢慢地走上前問道：

「你為什麼哭了？」

「我……我沒哭，我只是有些傷心。」

「傷心跟掉眼淚是不一樣的嗎？雖然我不認識你，但是感覺你的樣子很親切。我們似乎以前見過吧，但我好像不記得你了，以後不要用劍亂殺人了，就算不是人的也不行，這樣不好。要笑，遠離憂愁啊。」

慕成雪笑了，那表情好像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那名男子似的，就好像一個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的勸告！他用染紅了的青袖幫那名男子拭去淚水……

「我發誓，我這一生只在你面前掉過眼淚。」魔君握住了他的衣袖。

……

「好了，時辰已經到了！去吧！」孟婆在慕成雪的眼前一揮道。他雙眼失去了光芒，就像失了魂一樣，走向了往生門……

魔君想要挽留他。

這是，一旁的孟婆一把拽著了他的衣角：「好了，魔君，冥君答應你進冥府，只是讓你來看他最後一面的，而你卻差點壞了規矩，他的魂魄若聚不起來了，便是灰飛煙滅了。難道你想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嗎？」孟婆上前打斷他。

「我只是再……」

「稟報君上，方才公子渡過奈何橋時，有人破壞了陣法，想要阻止他轉世！」一個小鬼向他說道。

魔君的臉聽了那人的話後瞬時變了——與剛才對待他的溫柔的樣子不同，現在他的眼睛裡閃著寒光……他推開了孟婆，沖向了往生門………

「師兄……」

「……」

「師兄……」

可是，慕成雪像沒有聽到魔君的聲音一樣，一直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過頭。「可惜已經在這條路上了，已經不能回頭了……」孟婆奈何橋邊嘆息道。

「師兄……」

魔君手中也握著半塊火紅色的玉佩。他看著慕成風的背影，追上他。可惜，他彷彿聽不到。那名男子抓住了他的手。他失去光芒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

他回過頭來，「啊，是你啊，怎麼了，還有事嗎？」

魔君看著他，把手中的那半塊玉佩給了他：「還有……剛才忘了把這個送給你！」

「謝謝你。」慕成雪接過那半塊玉佩笑著對那名男子說。

這時，他突然發現自己手中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奇怪呢，一模一樣呢。」於是把那半塊玉佩給了那名男子微笑著說：「我這裡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玉佩，禮尚往來送給你，如果再遇到你的話，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魔君又哭了：　「會的，一定會的，可是我不想讓你做我的朋友……」

「你……」慕成雪剛想對墨衣男子說些什麼。

「生離死別，真是令人感動啊！」這個聲音是從轉生門前傳來。

「顧北淵！」那名魔君驚訝道。

「不錯，是我！你們兩個人裝模作樣，表面上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其實都該死！你們兩個人都應該去陪我的阿姐！」

魔君：「你不是死了嗎？」

那名穿著淡青衣的男子走了出來，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把要轉生的那人推下轉生門：「他不會有什麼好命格的。你們不死，我怎麼能先死呢？我要你們都去給我阿姐陪葬！」

魔君：「他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欠你的已經夠了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惺惺作態！阿姐又做錯了什麼？她平時待你們那麼好，卻換的一個魂落荒野的下場。」顧北淵大聲怒道：「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了。他和你一樣早晚都該死！」

「我承認，我作惡太多是該死，但他是無辜的，你為什麼會這麼恨他而不恨我，你阿姐是我殺的啊！」

「就是他養大了你這條到處亂咬人的狗，放你殘害仙界！放心吧，我會好好陪著師兄的，讓他也嘗一嘗失去摯愛的痛苦！如果他們能轉生的話，我也會讓他失去一切。」

「哈哈哈哈……」顧北淵笑著掉入了轉生門……

魔君立即跑嚮往生門前，他絕望的看著鮮紅色的忘川河水，他抬起頭，淚水從他的雙頰流了下來——他又一次哭了。

他的淚水匯入了忘川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