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害怕了，就念我的名字，我就會來你的夢裡找你……」

……

「誰？」

慕容玉又從夢中驚醒了。

此時已是深夜，月光透過粉黃色的帳幕映在慕容玉俊美而又病態的臉龐。他揉著額頭，緩緩地坐起來。

「咳咳……」

「額咳……」

他咳了兩聲，竟咳出了血。

在寢殿外守夜的宮人聽到了動靜，連忙在殿外問：「怎麼了，玉殿下？可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玉連忙拿起手帕擦掉了嘴邊的血跡。

他扶著額答道：

「沒什麼！蘭若，你不用在這裡守著我了，回去歇息吧！」

「……」

「殿下是不是又咳血了？」

慕容玉看了一眼窗外，然後道：

「沒有，不必擔心我。退下吧！」

「……」

門外的身穿素衣宮女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

「那蘭若先退下了！」

……

……

不知道怎麼了，他近日總是多夢。

今夜他也定是睡不著了，於是他從床榻上下來，隨手披了一件白色長袍。

他睡不著，打算出去走走。

……

今晚月色很好，只是剛剛立春，深夜裡難免還是有些涼。

慕容玉剛剛走出來去，頭就被守在門口的人碰了一下！

那人是一名女子，頭上綰著兩個髮髻，穿著一身粉色的衣服，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夕顏啊，又是你。」

「玉殿下，都這麼晚了你還想偷偷跑出來玩嗎？」

那女子摸著頭向慕容玉問道。

慕容玉避開了她伸來的手。

「不是……還有對了，夕顏，這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覺，在我寢宮前鬼鬼祟祟的幹什麼？要是被宮中的巡邏的侍衛發現了，可是會被當成刺客的！」

這雖然是告誡的話，聲音卻是暖暖的，一點也都沒有沒有批評要的意思。

……

夕顏臉上又堆滿了笑意：

「夕顏知道殿下睡不著，所以來陪殿下了！」

慕容玉嘆了口氣道：

「夕顏我問你，這是你第幾次守在我門口了？」

夕顏被他問住了，怯怯地低下了頭。

「你用這個理由一次兩次的也可以，但是不用每次都這樣啊！我說過晚上很危險，說不定會有刺客，不要再來陪我了。」

「可是夕顏怕殿下有危險。」

聽到這裡，慕容玉似乎有些不高興：「你還把我當做那個什麼都不懂孩子嗎？」

「殿下！我沒……」夕顏剛想說什麼，可是又沒能說出來。

慕容玉：「……」

……

「對了，殿下！今天又有人在殿門口放了桂花糕。也真是的，這個人每個月初七這個時候都會為殿下送桂花糕，卻從來都不露面，真是奇怪！

而且現在也並不是桂花盛開的時節，那個人是怎麼做到這麼新鮮的桂花糕的呢？」

「既然那人不願意讓我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那些桂花糕你都怎麼處理了？」慕容玉問道。

「殿下不愛吃甜食，所以夕顏把它給處理了。」

夕顏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向慕容玉說道。

慕容玉又嘆了口氣，朝宮門外走去。

「夜深了，殿下要去哪兒？」

「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跟過來！」慕容玉向夕顏吩咐道。

夕顏站在庭院中，月光照過院子里的翠竹，落下一片斑駁的影子。慕容玉走了很遠後，夕顏突然大聲喊道：

「玉殿下！玉清殿前面剛剛開鑿了一條新湖，你千萬不要走到那裡去！」

慕容玉似乎聽到了，背對著她招了招手。

……

夕顏躡手躡腳地回到寢室內，發現若蘭還沒有睡，正在燭光下綉著花……

「你又去玉殿下那裡了！」蘭若一邊綉著花一邊嘆息道。

夕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關上了門。

「不用瞞著我了，這玉清殿里就我們兩個宮女，夕顏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了。」

「什……什麼心思啊？蘭若姐姐可……可不能亂說，夕顏……夕顏怎麼會對玉殿下有心思呢？」夕顏一邊搖著頭一邊口齒不清地辯解道。

這時蘭若「噗嗤」一聲笑了：「我只說夕顏有心思，可是從來沒有說過夕顏對玉殿下有心思啊，夕顏這麼著急承認幹什麼啊？」

夕顏被蘭若的話羞紅了臉。

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後，夕顏才開口道：「是的，蘭若姐姐，我喜歡玉殿下……」

……

蘭若笑不出來了，她皺了皺眉頭向夕顏說：「我們只是侍候他的宮女而已……」

「可是殿下待我們很好啊，殿下可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當成奴婢看待！他……」

「哎！」蘭若嘆息了一聲又道：

「你在這宮裡照顧玉殿下也快有十年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玉殿下生性純良溫和，他不僅沒有把我們當成奴婢，皇宮中的任何一個宮人他都是如此平等的看待的。」

「蘭若姐姐，我知道夕顏在玉殿下心中微不足道，可是夕顏喜歡他，只要一直在他身邊就好了。」

「你能明白就好！有時候喜歡藏在心裡最好。」蘭若說道。

「……」

「是，蘭若姐姐……」

夕顏過了一會兒，又開口道：

「我照顧玉殿下十年，從來沒有見過他與旁人生過什麼氣，與旁人爭過什麼東西，他一直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他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別人呢？」

「可能是小時候的掉入湖中的那件事對玉殿下造成的傷害太大了吧！要不然玉殿下怎麼又會請求陛下只留我們兩個人照顧他？」

蘭若緩緩說道。

……

「……」

「好了，天色不早了早點睡吧！」蘭若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向夕顏說。

「嗯！」

夕顏熄掉了那根快要燃盡的殘燭……

……

夕顏躺在床上，但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一直想著：

十年前，那個長得異常俊美，像女孩子一樣清秀躺在白玉棺材裡的那個小男孩。

如今那個小男孩長得愈發好看了，可惜她卻沒有那天晚上那樣的機會，獨自舉著宮燈，只一個人靜靜地看著他了——因為他現在不是孩子了。

……

……

慕容玉拿著那枚紅色的玉佩在皇宮之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一邊走著一邊對著那枚玉佩自言自語道：

「你聽得見我說話對嗎？

為什麼？

他們都說我六歲之前不會說話，可是我一點兒都不記得了，我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

慕容玉走著走著，竟然忘記了夕顏囑咐過他的話。

他又繼續道：「他們都說我六歲那年掉入湖中淹死了，可是上天可憐我，又把我放回來了……

可是我不記得我掉入過湖中，也不記得自己有被水淹過……

我六歲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夢中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可惜，玉佩是不會說話的……

前面就是那條新開鑿的湖，但是慕容玉還是沒有注意到。

……

走著走著，他突然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石頭順著坡道滾落進湖中，慕容玉聽到水聲才停下了腳步……他險些掉下去。

湖面上像一面鏡子一樣倒映著月影，但是慕容玉卻無心欣賞。他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湖水，頭忽然有些暈，心也慌了起來，他連忙跑開了。

離開湖後，慕容玉的心還是砰砰直跳！雖然他不記得自己六歲以前以及落過水的事情，但是他確實害怕水，尤其是這種很深的湖，他一看見心裡就會發慌。

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在他身上還有很多，可是他什麼都不記得。

……

天快亮時，慕容玉才回到玉清殿。

……

或許是一夜未睡的緣故，慕容玉一回到寢宮便睡著了。

在夢中，他夢見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用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望著他。

「你是？」

小孩不說話，只是一直看著他，視線從未從他的身上轉移過。

「……」

四周是一片火紅的楓林。

那個小男孩穿得很破舊，但是長得甚是好看，他拿起一片紅色的楓葉走向了慕容玉：「送……送給你……如果以後我有這三界最好的東西，我一定會再送給你。」

慕容玉笑著接過楓葉後，剛想問他的名字，

可是那孩子便化作一團煙霧消失不見了……

偌大的紅楓林中，只剩他一個人——他拿著那片楓葉，獃獃的站在那火紅的楓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