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是一片血色暈染的大地。

入目，則是屍橫遍野。

這地上，有穿著黑衣的人，橫七豎八的死在地上，也有穿著尋常衣服的人。

真藍心下一驚，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接竄了上來。

真藍視線，在地上不斷的掃視。

忽然，那身穿一襲白色衣衫的青年，便映入真藍的眼中。

此刻，青年靠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利劍。

衣服的前襟，已經徹底被血色暈染開來，像是一朵盛放的曼珠沙華。

真藍只覺得『嗡』的一聲，整個人猛然一晃，險些就坐在了地上：「金……金蟬子……」

真藍的聲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人，卻已經出現在了江衍的身邊。

一把，抱住江衍，同時，淡藍色的光暈，從真藍的周身散發而出。

江衍胸口上的血液，奇蹟般的便止住了。

真藍伸手，輕輕的去除了江衍胸膛上的長劍。

卻像是受傷的是真藍一般，真藍的面色蒼白異常。

真藍已經用自己的眼睛查看過了，江衍的心臟，被刺穿，已經無力回天。

即便是藥神前來，也只能無能為力。

真藍的面色，頃刻間便褪去了所有的血色：「金蟬子……」

除了這三個字，真藍發現，他竟然說不出其他任何一個字。

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真藍曾經想過，等江衍回來，他就陪著江衍，平淡的過完這一生。

可卻沒想到，他不過是去了一趟神界，江衍竟然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真藍抱著江衍，身上那淡藍色的光暈並未散去，而是不斷的維持著江衍的生機，不讓江衍將那最後一絲生機斷開。

但是，即便是如此，真藍又能維持多久呢？

也不過是數日而已。

江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費力的真開眼，蒼白幹涸的唇輕啟：「藍？是你嗎？還是……彌留之際的幻覺？」

真藍緊緊地摟著江衍，身上臉上都佔滿了江衍的血液：「是我，是我，不是幻覺，我來了，我來了……」

真藍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江衍視線微微有些渙散，勾起唇角，似乎想要勾出一抹笑意，但卻只是徒勞無功：「藍……別難過……人……終有一死……我不過是……早走一些……」

真藍死死的抱著江衍：「不會的，不會的，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我不會讓你死去……」

說著，那淡藍色的光暈，也越發的濃烈。

江衍只覺得，那渙散的意識，也開始重聚。

但是，江衍清楚，他現在，當真是回天無力了。

真藍抱著江衍，眼神像是哭過：「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金蟬子……金蟬子……」

江衍看著真藍，眼中光芒逐漸暗淡，費力的伸手，輕輕的撫摸真藍的臉：「藍……別難過……」

真藍只是搖頭，卻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只覺得有什麼梗在喉嚨，讓真藍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似乎，就連呼吸也開始困難。

那劍，仿若不是插進了金蟬子的身體，而是真藍的心臟一般，疼的讓真藍面色慘白。

江衍淡淡的笑，眼中神色頗為釋然：「藍，最後的最後了……可否，喚一句我的名字？」

江衍的聲音很輕，帶著說不出的期盼，那雙已經暗淡的眸子，此刻也煥發了光彩。

真藍唇瓣微顫，張了張嘴，卻未能發出聲音。

『江衍』兩個字，就像是重過千鈞一般，竟然無法吐出來。

江衍就這麼費力的睜著眼睛，目光注視著真藍，但眼中的期盼和希望，卻越發的暗淡了。

真藍摟緊了江衍，卻只是摟緊了江衍，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衍伸手，輕輕的環住真藍的身子，將頭放在了真藍的肩膀，然後在真藍耳邊說道：「藍……哪怕最後，你也不願喚一句我的名字嗎？」

江衍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哀慟。

真藍抿著唇，面色微微發白。

顫抖的唇瓣之中，同樣吐出沙啞而又哀傷之聲：「金蟬子……」

可出口，卻仍然只是這三個字。

江衍眸中的期盼，徹底斷絕，那份希望的光芒，也徹底暗淡下來，歸於沉寂。

然後，江衍閉上了眼。

呼吸，也在此刻停止。

無論真藍將再多的法力注入到江衍的身體，卻也無法在喚醒江衍的生機了。

真藍知曉，此刻，江衍是真的離開了。

真藍放下江衍，視線描繪著江衍的面容。

然後，用手指輕輕的擦去江衍臉上、身上的污漬。

就連那破損的衣袍，也盡數復原，還有那染紅了衣衫的血液，也盡數消失。

江衍看起來，只是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完全不像是已故之人，反而像是睡著了一般。

真藍眼神專註，就這麼看著江衍。

日升月落數次，卻也不見真藍有所動作。

就像是在此刻，真藍變成了一個雕塑，就這麼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江衍。

驟雨降臨，落在真藍的身上，打濕了真藍的衣衫和髮絲。

但是，江衍卻在那淡藍色的光暈的保護下，不見絲毫狼狽。

真藍就這麼看著，視線也開始模糊。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臉頰落下。

那藍色的光暈，也越發的暗淡了。

雨水停止，陽光出現。

那淡藍色的光暈，已經淺淡的看不出來。

但是，真藍卻並未停止法力的釋放，而是仍舊在堅持。

儘管，視線已經開始一陣一陣的發黑，但真藍卻就是固執的不肯停下。

似乎，只要這般，江衍便不會離去，而是一直活在他的身邊一般。

直到，體內一陣陣的空虛和刺痛襲來，真藍的眸子，方才逐漸的浸染上濃重的悲傷。

他清楚，他的力量，已經到了極限。

無法在繼續維持，無法在維持江衍此刻的樣子。

只是，儘管如此，真藍卻仍舊不願放手。

直到，那最後一絲藍芒，也盡數散去，真藍方才低頭，在江衍的眉心落下一吻：「江衍……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在這一刻，那沙啞的聲音，吐出了『江衍』兩個字。

只可惜，江衍卻已經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