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真藍的問題，雲蒼沉默了。

這件事，他不是沒想過，自然也知曉，那等待的時間，是極其痛苦的。

他當真就忍心，看著如此的真藍嗎？

如今，真藍似乎對他已經沒了以往那份感情，那麼，就放他自由，難道就不好嗎？

這樣的想法一旦產生，雲蒼便覺得心臟傳來的痛楚，幾乎讓他窒息。

可是，同樣的痛苦，到底是他來承受，亦或者是真藍來承受。

這個選擇題，是如此的簡單。

雲蒼深吸一口氣，視線深深的落在真藍身上。

真藍也未曾動作，似乎在等待雲蒼回答。

真藍不清楚，如果雲蒼回答的內容，當真足夠真摯，或者是，迴避這個問題，直接就要求他留下。

他會如何。

但是，真藍清楚，不管這些，他給了雲蒼機會，便是給了那個答案。

雲蒼忽然一笑，笑的溫潤而素雅，如同潑墨一般的水墨畫：「阿藍，我可以再抱抱你嗎？」

真藍頓了頓，輕輕頷首。

雲蒼笑意柔潤，眼神更是溫柔，就這麼上前一步，輕輕的將真藍擁入懷中：「要福祉啊，藍。」

真藍一僵，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滋味，但是，卻覺得有些窒息之感。

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如何去呼吸。

能做的，只是緊緊咬著唇，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明明，就不覺得難受，可是，這感覺，卻有如此清晰，他的身體，也許整個，都病了，還病的不輕。

雲蒼手臂微微用力，然後視線落在真藍的眼中，輕輕湊近真藍：「藍，無論你在何處，會有何種未來，是有我參與，或者是不再有我，我都願意……永遠深愛著你。」

說著，雲蒼的唇，就這麼輕輕的觸碰到了真藍的唇上。

僅僅只是唇瓣相接，並未進一步。

那吻之上，傳遞過來的感覺，並非是多濃烈的情感，而是一種虔誠。

沒錯，就是一種虔誠。

真藍呼吸靜止，就這麼僵硬在原地。

眼睛卻已經睜不開，有水滴，從臉上落下。

身體，似乎也不再有什麼感覺，只是……整個人都有些虛無。

『刷！』

八隻巨大的羽翼，竟然就這麼舒展開來。

真藍可以確定，他並未想要如此去做，但是，身體就這麼不聽自己的命令了。

翅膀輕輕顫抖，其上的羽毛，竟然就這麼從翅膀上脫離。

墨藍色半透明的羽毛，圍繞在空中，就這麼繞著兩個人。

若是遠看，便會發現，這是極美的一種畫面。

但是，此刻的真藍，卻清晰的感覺到，那從靈魂傳來的痛楚。

羽翼……凋零……

下一刻，那漂亮的蝶形羽翼，便化作一道道熒光，重新回到真藍體內。

只是，地面，卻多了一地的羽毛。

真藍猛然推開雲蒼，抬手，捂住了唇，卻有艷紅色的血液，從指縫之中流出。

他受傷了！

凋零羽翼的傷害，讓他受了重傷。

真藍重重的一串咳嗽，然後，擦去唇角的血液，看向雲蒼：「你對我，做了什麼？」

雲蒼站在原地，伸手，似乎想要扶住真藍，但卻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什麼都沒做。

他此刻，是多想看看真藍為何會如此，多想將真藍抱在懷裡安慰，多想照顧受了傷的真藍。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也不能去做了。

因為……

不能因為一時的情愛，去讓真藍面對無盡的等待。

真藍說的不錯，那些痛苦，本就不該屬於他。

但是，雲蒼卻也做不到率先轉身。

他放不下真藍，他寧願看著真藍轉身離去，然後，就這麼永遠注視著真藍，卻也不願意……先轉個身。

並未得到雲蒼的回答，真藍猛然上前一步，伸手，卡住雲蒼的脖子：「你到底，對本帝做了什麼？！」

真藍的聲音雖然帶著些許虛弱，但是卻仍然有濃重的殺機。

眼前這個已經淪為人類的佛陀，竟然能如此重傷他，這一點，是真藍完全沒有想像到的。

剛剛，他到底做了什麼？

真藍並未感覺，自己受到了什麼攻擊，可到底，就是傷的比以往，都要重。

雲蒼只是用一種十分柔潤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真藍，然後，緩緩地合上了眼：「如果殺了我，能讓你覺得開心，便動手吧。」

說著，雲蒼淡淡一笑：「以我之死，換你一刻愉悅，足矣。」

真藍手指微微收緊，指尖帶著顫抖。

卻怎麼也無法繼續用力，掐斷這個十分脆弱的，人類的軀體。

真藍發狠了一樣的將雲蒼丟出去，直接撞到了一邊的房屋。

房屋倒塌。

雲蒼輕咳幾聲，從塵土石塊之中站起來，視線仍舊如此柔潤的落在真藍身上：「阿藍，你這般，可是手下留情了？」

真藍幾乎一個瞬間，就到了雲蒼的面前，一把抓住雲蒼的肩膀，然後，兩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度出現之時，已經到了一處樹林之中。

真藍一把，將雲蒼狠狠的按在了樹上：「說，你到底對本帝做了什麼！」

雲蒼重重的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血：「阿藍，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愛著你而已。」

真藍只覺得，胸腔之中，傳來一陣劇烈的跳動之感，然後，痛楚便出現在整個身體。

下一刻，便再度吐了一口血。

真藍一把丟開雲蒼，眼中帶著濃重的殺意。

這個人，僅僅是幾句話，便可以讓他重傷。

絕對……不能留下！

想著，真藍便到了雲蒼的面前，手掌，按在了雲蒼的胸口，已經化成了鷹爪。

他要抓破這個人的心臟，然後，他便不會再變得奇怪了。

他的身體，也不會在這般受到傷害了。

指尖扣入雲蒼的胸膛，真藍的視線十分沉靜，其中帶著的是濃烈的殺意，和志在必得。

雲蒼靜靜的看著真藍，不去理會胸口傳來的痛苦，只是這個平淡的看著，其中是一種祝福，是一種愛意和溫柔。

唯一沒有的，便是怨恨與不甘。

真藍只覺得，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越發的怪異了。

明明他的爪子，是扣入了雲蒼的身體，但是，卻不知為何，他在疼。

而且，很疼很疼，疼的爪子已經沒了力氣，不在聽從他的，從鷹爪，變成了人類的手。

真藍抿著唇，看著雲蒼，卻忽然，不知該如何對待眼前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