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壓壓的烏雲滾滾而來，沒有一絲風，連夏夜常有的蟲鳴聲也變得了無聲息，壓抑得讓人近乎窒息，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眾人――暴風雨，將要來了。

「皇上，臣有事稟奏。」宮殿外，一名黑衣男子看似恭敬地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宣――」內務府總管尖細的嗓音有意的拉長，在這個風雨欲來的夜晚莫名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隨著男子的走進，房間里的艾草味越發的濃郁，明黃色的床帳里傳來老皇帝劇烈的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像是要把整條命都咳出來才罷休，「姜愛卿，你、你怎麼來了。」

「臣有一陳年舊案還請皇上明察秋毫，還死去的人一個清白，」男子依舊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二十年前，先皇病重，一天夜裡沒想到竟然有罪人餘孽溜了進來，打鬥之下意外打翻燭台……」

「住口！你，咳咳，你可知你自己在講什麼？！」皇帝剛剛平復下去的咳嗽聲再一次響起。

男子卻是不理他的呵斥，繼續講了下去，「結果熟睡中的所有人竟然沒有一個醒來察覺，都被那場大火焚燒待盡，隔天早上早起的恭親王聽到這個消息悲痛欲絕，當場在先皇的遺體面前昏死過去。國不可一日無君，最後與先皇感情最好的恭親王被朝廷百官擁戴為皇。」

男子忽然頓住，緩緩抬起頭來，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龍床上的老人，眼裡有令人無法忽視的濃烈蝕骨的仇恨和悲傷，「臣想問一句，我的好皇叔，這個位置你坐得舒服嗎？難道午夜夢回時你不會想起那晚的血流成河屍骨遍地，不會想起我父皇母後的震驚失望嗎？這二十年來，你可曾後悔？可曾心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難道那把龍椅真的有那麼讓人目眩神迷嗎，甚至能夠讓你狠得下去心親手了卻對你最好的兄長皇嫂的命嗎？你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那場大火鋪天蓋地而來銷毀一切的記憶，又是怎樣的心情面對我父皇母後的遺體的？！

「而如今，我來了，我回來了，回來向你討命來了！」男子一步步走向那世人夢寐以求的龍床，「嗒、嗒、嗒」腳步聲漸漸走近，龍床上的人硬撐著坐了起來。

「你，咳，你是軒兒？」掀開厚重的床簾，龍床上快要半身入土的老人複雜的看向男子，眼裡有懷念有悔恨，也有釋然，「也許曾經後悔過吧，不過再來一次我還是會……」

話還未說完，那人本就微弱的呼吸很快就完全消失，一條細如髮絲的紅痕突兀的出現在脖子上，瞪大的眼睛無神又直直地盯著男子，死不瞑目。

赫連軒深深的看著自己的手，就是這雙手，當初只能無力的握起親眼看著父母慘死，而現在，也是這雙手，手刃了殺父仇人，只是，為什麼自己心裡卻沒有多少的輕鬆和喜悅呢，甚至有點莫名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