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祁薄言只好帶傷棄馬，闖進若羌與大齊接壤之處的茂密森林。

植物腐爛發酵的氣味爭先恐後地鑽進祁薄言鼻腔，細聞之下，又參雜了幾絲綠葉的清香，是落日回暖蒸發出來的。

藤蔓與筆直高大的巨樹共生，一圈一圈纏了個緊，被雷劈短的樹墩長了一個個相連的小蘑菇，鮮艷可愛。

只是祁薄言沒有時間欣賞這些了，他匆匆跑過這些因生長在向陽處還算高大繁盛的灌木叢，往叢林深處跑去。

鮮血沿著肩胛，滑到手腕，再綿延至瑩白的指尖，一滴滴墜落，先是染紅了泥地，後來便只滴落在葉片上。

這時腳下的泥土跟著變得愈發軟綿，覆蓋的殘葉枯枝也漸漸變多，祁薄言踩了踩由腐爛的敗葉組成的地面，踏得碎枝咔嚓響，那些泛著許多小黑點的棕黃葉片，像是被蟲豸蛀空了，隨著踩踏而陷綿軟的泥濘里。

被切割後的圓形光斑晃了晃，祁薄言抬頭，無聲地笑了笑。

這裡的樹木，一看就是栽種了上百年的，高大而繁盛，幾欲遮天，只在樹與樹的空隙間漏下幾縷光影，作為邊境交界處的醒目標記是再好不過了。

畢竟若羌與大齊分分合合，少有商貿往來，而這片據說有去無回的森林，裡面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想要繞過邊防而逃去若羌的難民以及那些重罪逃犯，沒有一個活著出來，因此這片林子作為戰事的天然屏障再好不過了，畢竟無人敢冒犯，只有死路一條。

如若兩國戰爭起，魚死網破時燒了這片林子，誰也沒法進攻誰，想來當初劃分國土邊境時或許存了這樣的心思。

想清楚這一切的祁薄言，心煩意亂地靠在一顆參天大樹旁，林蔭蔽日，林間吹過的風似乎也摻雜了些許陰寒之氣，凍得他抱臂跺腳。

他回頭看向那些滴在地表落葉上的血，早已消失無痕，而自己的腳下，一滴滴新鮮血液，甫一落地就被類似於沼澤般濕泥土中，鑽出的蟲豸吸食汲取個幹凈，快准狠，好生生尚帶著腥氣的血液就這麼被蠶食掉，越往深處走，這種情況越明顯。

怎麼說呢？從某方面來說，祁薄言還得多謝這些蟲豸替他處理血跡，以至於那些追兵至今還沒找到他的行蹤，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朦朧而不真切的呼喚。

祁薄言心存僥倖地休息了好一會兒，重新給自己包紮加了點藥粉止血，直到追兵的聲音離他愈發接近，他才捂住肩膀的傷口，繼續向叢林深處走去，必須穿過叢林，才能到若羌。

前是深淵，後有追兵，可人生在世，總要豪賭一場，才不枉此行，不是嗎？

在追兵看到他的身影之前，祁薄言沖向了前方黑黝黝的林子深處，陽光沒了，甚至連蟲豸也看不見了，只有無窮無盡的綠色映入眼眸，佔據了整個視線。

就像是整個人都沉浸在綠色的汪洋大海中，可惜這綠，是暗沉沉的，如同擇人慾噬的魔鬼，就連魑魅魍魎都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