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杞儘管知道這一趟青樓絕不是做什麼荒唐事，可走了一遭也讓這名門正派家的小莊主渾身不自在。楚之離知道他講究的很，又一副潔癖的樣子，只是難得見顧杞那平靜無波的臉上透露出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表情，實在有趣，忍不住的想要逗他。

「怎麼，顧爺走一趟青樓，什麼也沒見識到，覺得虧了？」

顧杞鼻腔里逸出一聲輕哼，「看你這輕車熟路的樣子，生前怕不是什麼正派的人。」

「還真叫你說對了。」楚之離拍了一巴掌，「我要是壞起來，那江湖大魔頭楚海塵也比不上我。」

楚之離自己調侃自己，卻讓一旁的顧杞沉默了好半天，小聲說，「他人不壞。」

「什麼？」楚之離沒聽清。

顧杞面無表情，「沒什麼。」

楚之離狐疑的看了一眼，卻莫名其妙憶起這人在自己懷了蹭了蹭腦袋，雪白後頸從衣領中滑出，烏黑纖細的髮絲蹭在自己的鼻尖兒上，又癢又勾人。兩人的距離那麼近，呼吸交纏，肌膚相親。那時顧杞也不自覺露出了點難耐的表情，眼尾都染上了紅。不知是床底下空氣稀薄太讓人窒息，還是竹木清香太勾人。楚之離有點懊惱自己沒忍住心裡的那點慾望，率先投降爬出了床底，反而錯失大好機會。

「你們可回來了！」

顧杞與楚之離來回不過兩個時辰，這時天剛入夜，客棧大廳生意冷清了些，零星幾個來吃飯的客人。守門的只剩下客棧掌櫃，頂著一張鐵青的臉，一見到他們一行人便迎上來。

「顧莊主，可壞了呀！」那掌櫃驚慌失措，連話都說的顛三倒四，「那那那林老的大徒弟林文……也死了！」

「死了？」卻是跟著他們去青樓的小廝驚得出了聲，「這才多一會兒，就沒了？」

楚之離抬頭與顧杞對視一眼，心裡也覺得驚訝不已，按照童謠唱的，這人應該都死完了才對…。楚之離小聲開口，「難道不是一人所為？」

顧杞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先去看屍體，「是怎麼死的？我們能去瞧瞧麼？」

「不知道怎麼死的！」掌櫃的兩手一攤，直拍大腿，「一點傷痕都沒有，臉色和皮膚也無異常，林老查了許久也沒個所以然。差點就叫了仵作來。」

「我們走的時候可有誰來過？」顧杞聽得皺眉，卻也不慌亂，還伸手扶了掌櫃的一把，引他快些領路。

「那可多了。」掌櫃的兩眼望天想了好一會，「林老好不容易來一次，咱們這兒又臨著依鴻院。陸鎮守，副鎮守，都城派來的御史大人，督察大人，各個都來過！你瞧著，不知清了幾次場，鬧得現在店裡冷冷清清。」

顧杞抬臂招了招手。三暗衛之首，一位黑臉大哥突然便從拐角房梁翻了下來。起先避諱著遺書，顧杞凡事親力親為，只當給他們放了個假，這會事出突然，已經超出了預料。「丁乙，去查查依鴻院的梨香。」

那黑臉大哥也沒應聲，只出現領了個命，便風似的消失了。楚之離好奇的向後看了看，卻被顧杞攬著肩膀又摟了回來。

林文的屍體果然如掌櫃的描述一樣，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跡。林文面色平靜，沒有任何掙扎的模樣。唇色如常，眼瞼亦如，根本不見任何中毒的證據。楚之離疑心又是震碎了心脈所致，可林文作為林執的大徒弟，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望的，功夫說不上頂尖，也絕對是上層。練武之人都知道如何護著心脈，這三番五次莫名其妙的死，楚之離還是覺得有些蹊蹺。

「去報案吧。」楚之離思忖片刻，還是覺得仵作再驗一次才放心。「掌櫃的去報，林西死的事先別說，林理林文都要鬧得大一些，最好是正副鎮守大人，御史督察大人都能走一趟的。」

「這……」掌櫃的是武當人，忌諱林執再次，自然不敢隨便聽從別人的主意。

楚之離還想開口再勸他，卻沒想到顧杞接過話來。

「我是青衣庄莊主，林老叫我來就是商議此事，如果他有什麼異議，我會一力擔過。」顧杞許他承諾，掌櫃的便也不扭捏，只再三感謝青衣庄跟著摻和這些個破爛事，便帶著小廝主動報案去了。

楚之離還在看這屍體，從上到下一寸一寸的仔細查過，只恨不得開膛破肚自里向外好好探查。「你說林文跟這事兒有沒有關係？」

「一定有關係。」顧杞一口咬定，卻沒有再上前查探，反而是挑了張椅子坐在旁邊，看著楚之離翻來覆去的查看屍體。

「不會是林老頭自己動的手吧？」

「不可能，他做什麼要這樣。單純拉青衣庄下水麼？」

「說不定林執是叛徒。」

顧杞搖頭，「那也不對。就算是叛徒，也應該用對客棧的小廝和掌櫃的下手，這三位當真是他的愛徒，將來要做接班人的那種，不會這麼隨隨便便弄死。」

「要是他和徒弟鬧翻了呢？」楚之離這純屬毫無根據的瞎猜。

顧杞不回話了，自顧自倒了杯茶，直著眼神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針尖對麥芒…」楚之離聽到顧杞小聲呢喃著童謠的最後一句，突然停下了動作，眼神古怪的看了眼顧杞。

掌櫃的帶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回來的時候便見著這麼一副場面。顧杞自斟自飲，不知想些什麼，楚之離卻緊緊盯著顧杞的臉，看他一杯又一杯的喝茶。陰沉的停屍間里莫名蕩漾出一陣春色，裡頭的兩個人，也沒有一個看著那古怪的屍體。還是為首的陸時輕咳一聲，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副鎮守是新官上任，正想表現一下，這會邁出一步率先逞了個威風。「聽說林家客棧接連出了兩場命案，這樣的大事，無關的人還是不要與屍體待在一處這麼久。」

楚之離沒想到來的人這麼sb，頓時樂得清閑，「好好好，我和顧莊主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