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江一磊沒聽到，樓道里除了感應燈照到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怪滲人的。

「有貓的叫聲。」尹之航駐足，站在原地閉上眼睛示意江一磊噤聲。

這個時間大家應該都沒回家，所以走廊里格外的安靜，身邊有過堂風吹過，很涼。

「聽到了麼？」尹之航循聲指向東南方的一角，「從那裡傳出來的。」

江一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仔細聽，確實，從那個方向傳來了微弱的貓叫聲，聲音很輕，不仔細聽的話，很難和喧囂的風聲區分開。

江一磊轉過頭問尹之航：「要去看看麼？」沒等他話說完，尹之航早已先行一步往聲源處走了過去。

「誒誒誒？尹老師等一下！！！」尹之航走地太快太急，把江一磊甩到了身後，江一磊沒想到平時一向慢條斯理的尹老師竟然也有這樣失智的時候，忙緊走幾步跟上他。

逼仄的走廊里堆了一些雜物，尹之航就蹲在雜物堆旁，拿手搬開一件件別人丟棄的垃圾，然後在最深處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尹老師？」江一磊跟了上來，從他的後腦勺往他身前探，「你發現什麼了？」

「小貓。」尹之航背對著江一磊，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小貓？」

江一磊抬起腳穿過雜物堆邁到了尹之航身邊，他朝著尹之航蹲著的地方向下望去，確實，有兩隻貓在那一小片空地上，一大一小。大的那隻趴在那地上奄奄一息，小的那隻依偎在大的那隻身前，正吃力的拱著，似乎是在試圖吮吸乳汁。

尹之航就蹲在那裡，小心翼翼地將那隻橘色的小貓捧在手心上。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就像是一用力，那隻小小的生命就會被他捏碎了一樣。

「應該是剛生產完。」尹之航輕輕地捧著那隻小貓，江一磊能從他的側面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的雙眸是那樣的溫柔，就像是有一汪水含在裡面。

大的那隻沒多久就斷了氣，江一磊不知道它是憑著什麼樣的毅力一直撐著自己脆弱不堪的軀體等著人類來救走它的孩子，動物的母性有時就是這樣的偉大，即使是一隻野貓，也懂得拼盡全力去守護自己的幼崽。

尹之航就這樣一隻捧著幼貓，就好像是在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它。小貓孱弱地喵喵叫著，氣息卻越來越微弱。這種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絕望。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江一磊也慌了，小橘貓軟軟地趴在手掌心裡輕輕地喚著，看著實在是讓人心疼。

尹之航的臉色慘白、眉心緊皺，死死地咬著嘴唇艱難地說：「跟我走。」

「去哪？」

尹之航顧不上死去的貓媽媽，捧著手心裡的小貓飛奔似的往樓下跑，中途就連看見王大爺也沒有打招呼，江一磊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穿過校園，過了馬路，在劇烈的陽光下奔跑。

熱

真的很熱

江一磊能看到尹之航的背上濕了一大片，汗水打濕了他的髮尾，從他的脖子上流淌進他的襯衫。即使是這樣，尹之航也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息過。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剛剛被沙冰降下來的體溫瞬間爆表，不用照鏡子也能想像得到自己現在有多狼狽不堪。

「大夫，救救這隻小貓好麼！」尹之航直奔校外的一家寵物醫院，他抱著小貓徑直走到前台，嚇了值班的護士一跳。

護士正在玩手機，忽然被這麼一聲帶喘的男聲嚇了一跳：「先...先生，您裡面請，我這就去叫醫生來。」眼前的兩個男人汗流浹背，其中一個懷裡還抱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

小護士也從沒見過這種架勢，慌慌張張地往裡屋跑著去叫值班的獸醫了。尹之航也許是累極了，寵物醫院裡有空調很涼快，但他又怕小貓被冷風吹到，所以只能把小貓摟在懷裡，背靠著空調坐下讓自己降溫。

江一磊也熱懵了，他幹脆就站在空調前貪婪地享受著冷氣，吹了有一會兒獸醫才來。

「跟我進來吧。」獸醫帶著口罩，雖然他只給給寵物看病，但氣場卻完全不輸普通的醫生。

尹之航跟著醫生進到裡面去，江一磊也想跟進去，但又看到尹之航濕透了的後背，就想著應該給他買杯冰水喝。

「我去給你買點喝的，一會兒就回來。」江一磊拍了拍尹之航的肩，安慰地說：「不會有事的，我很快就回來。」

尹之航點點頭：「嗯，這裡有我。」

這次江一磊吸取了上午的教訓，不再踏足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於是他幹脆在街對面的便利店買了兩杯冰可樂回來。雖然說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但折騰一個來回，江一磊回來時又是滿頭大汗。

「給，可樂行麼？」江一磊把可樂遞給守在小貓旁邊的尹之航。

幸好小貓只是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剛出生不久，所以有輕微的腸胃炎，醫生此時正在給小貓輸液。

「依幼貓的情況來看，大概只要扎三天就會痊癒了。」大夫說。

江一磊能夠明顯地感受到尹之航整個人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剛剛還很緊張的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再是幾分鐘前那副嚇人的樣子。

小貓很虛弱，軟趴趴地卧在病床上，胸口孱弱地起伏著，那麼小的一個生命，才剛剛降生就失去了母親。尹之航去前台結了賬回來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那裡看著小貓發獃。

這會兒兩人身上的汗都蒸發幹凈了，但江一磊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尹之航的頭髮亂蓬蓬的，原本精心打理過的劉海此刻凌亂地散在額頭上，一綹頭髮還遮住了眼鏡。尹之航也不去搭理它，只懨懨地把眼鏡摘下來擱在手裡，任由長發遮住自己的視線。

「尹老師...」江一磊想說點什麼打破這份寧靜。

「能幫我養它麼？」尹之航忽然收回視線轉過頭來對江一磊說。

江一磊：「啊？？？」

「我以後可能會沒時間照顧他，請問江老師，能不能幫我養它？」尹之航再一次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