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輪迴，天命難違，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倘若風亦棠是雲月上輩子無法渡過的劫，那麼今世的輪迴苦果就該他來償還。

風亦棠眼中的光再次熄滅，手忙腳亂爬起來將他抱起靠坐在懷裡，雙臂緊緊攬住他顫抖不止的身子，下巴抵在他耳畔不斷重複：「不是我，師尊....不是我殺的人，我昨晚確實去了摘月樓，可我只弄掉了門前招牌，你信我，我可以發誓，人不是我殺的。」

見雲月一直是這樣茫然無措的模樣，風亦棠焦急頹喪，唇下意識在雲月頸間遊動啃咬，後頸那塊兒已經被咬的殘破不堪，身下的人全然無任何反應。

荷花的清香摻和著血腥味在風亦棠口中流竄，雲月下意識推開他仰頭喘息。

「阿棠...」雲月閉眼咬唇道：「真的不是你麼...？」

風亦棠雙眸閃亮，抬起頭來急促道：「真的不是我，你信我，師尊.....」　　

雲月頭暈目眩，思緒從過去那些不堪的回憶里拉扯回來。

宿醉的頭痛和身體上的疼痛酸癢叫他腦中混沌模糊，雲月動了動手指，拽緊風亦棠的手臂：「阿棠...莫要再讓我失望了....」

閉緊雙眼之後，他將風亦棠往下拉的貼近自己，喃喃自語：「還要.....」

雲月吻住風亦棠的雙唇，毫無章法的急切探索，彷彿只有這樣實質性的觸碰撫摸，抵死纏綿，才能填滿他心中未知的恐慌和猶豫。

一番糾纏，酣暢淋漓，彷彿用盡畢生所有力氣，將彼此揉進骨血，烙上對方去不掉的痕跡才罷休。

風亦棠被雲月的主動勾的神魂顛倒，不知饜足，再睡醒已是午時，雲月一身青痕不堪入目，提醒著兩人之前的荒唐。

他穿好衣服，又去給雲月穿，手剛摸上細弱的肩膀，對方往後一縮：「我自己來...你別碰我。」

「師尊，你還有力氣？」風亦棠收手坐在床前，湊過去眯眼笑笑。

半響見他沒反應，風亦棠嘆了一口氣，抽出滅靈遞到雲月面前，「師尊，你信我，你瞧這長鞭，周身透著仙氣，還未曾染過鮮血。」

一陣無奈的輕笑。

是不曾染過摘月樓的血，卻染過洛川鎮蘇家，虔元墟和齊嶺山數千生靈的血，而這長鞭滅靈，則是他從那神武蛟龍的背脊上抽出來煉化而成的靈器，前半生被風亦棠把玩的爐火純青，一代神物被迫淪為魔器。

可笑至極。

風亦棠低頭，前世死前他以自身三魂七魄獻祭鬼司，換得雲月魂魄歸位，自己臨死前的一絲氣息藏進滅靈長鞭內，壓制著那些慘死的冤魂。

雲月醒來後的第六年，偶遇風亦棠轉世，不但將人帶回連雲庄悉心照料，更是重新將這柄長鞭給他，滅靈經過風亦棠轉世，再現世時已是幹幹凈凈，無數冤魂也被凈化為滋養自身的靈氣。

可這也抵擋不了他殺了那麼多世間生靈的冤孽，神武蛟龍一死，風亦棠更是成了人人喊殺的魔頭。

雲月和連玉皆以為他前塵盡忘，孰不知因果輪迴，雲月仿若已經刻進他的骨髓，是他唯一的念，唯一的光，他又怎會輕言放棄。

無論山河落盡，還是星河萬里，是生是死還是魂飛魄散，風亦棠都會再一次找到他，纏著他生生世世，永不淪滅。

雲月雙腿發軟站不起身，風亦棠渡了靈氣給他，才勉強能走動幾步，又扶著他下了樓，本想先叫些飯菜來吃，可雲月執意要去摘月樓，風亦棠無法只得依了他的意思。

路上遇見賣包子的，風亦棠跑去買了兩個遞給雲月，對方垂著眸並不打算接，「我不餓。」　　

風亦棠一聽臉色便有些不好，聲音冷淡道：「你這般就還是不信我？」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雲月不知所以，愣了神站在一旁，「不是的...我哪哪都疼，不想吃罷了。」

風亦棠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強硬的往他懷裡塞，「師尊你就吃一點吧...還是，你仍舊覺得我不值得你信任？」

雲月無奈，只好手指僵硬的抓緊包子，「我信你，我信你的。」一連說了兩遍，他說的彷彿重若萬鈞，聽在風亦棠耳中卻是無端端的帶著諷刺和嘲弄。

「呵！」他把滅靈拿在手裡來回把玩，心頭擁堵難疏，「我應是前生罪孽深重，不配擁有這人間清輝。」

他快走兩步，將雲月丟在身後，又覺不妥，折返回去緊緊攥住雲月的手臂，「我抱著你吧，這樣得走到什麼時候。」　　

「我....我還沒有那麼嬌弱。」雲月一臉窘迫，雙手也不知所措。

說話間風亦棠已是打橫抱起了他。

不過一晚時間，摘月樓一夜之間人都沒了，實在是算的上一件大事。

往後暫且不提，往前追溯二十年算的上風平浪靜盛世太平，再往前就是洛川鎮和齊嶺山才有過此等慘烈景象。

兩人推門進去，果不其然到處都是被剜眼割喉砍掉四肢的破碎屍體，門口台階，院子里，水井旁，這還僅僅只是一個前院，更別提後面住著人的幾層樓房了。

兩人轉到大門前，打算去後院再看看情況，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後院傳了過來。

風亦棠抓緊長鞭，不動聲色的護在了雲月面前，腳步聲從濃蔽的樹後走近大門，兩方人一見面愣住了。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林霜，嘩的一聲抽出長劍指向風亦棠，一邊又往秦然和連玉身邊靠攏，「風亦棠，你還敢來這裡，你簡直是喪心病狂，殺了這麼多人...」　　

風亦棠突然笑出了聲，雙手抱胸眉眼彎成了一輪月牙，看向林霜的目光中都透著鄙夷：「你哪來的證據說人是我殺的？」

「昨夜有人親眼看見你手提長鞭進了摘月樓，你還不承認。」林霜正了正身子，卻還是躲在連玉身後不敢出來。　

「你現在不是一樣拿劍進了摘月樓？你是來查案的，我就是來殺人的？誰規定我風亦棠不許半夜逛青樓招.妓子了？」

「你！無恥！」　　

「別說了。」雲月低低呵斥一聲，把風亦棠拉在身後護著，這個時候他反而清醒了許多，看了一眼如臨大敵的眾人，把目光落在了死死抓劍看著自己的連玉身上，「並非他所為。」

「你怎知不是他？」連玉氣的牙癢癢，聲音也比往日更為清冷了，「這世上還有誰會這麼惡毒，挖眼割喉砍斷四肢，不是他慣用的手段嗎？」剛剛接到附近村民委託時他全身發冷，僵硬了一般，只差沒立刻抓住人將其就地正法。

「連玉....他昨夜一直與我在一塊兒。」雲月有些無奈，輕輕又將人往身後拉了一把。　

風亦棠也是一怔。

一身黑袍的人已經攜劍刺了過來，「你真的是瘋了，才會被這種人迷惑！」話間長劍包裹著強勢的靈氣洶湧而至。　

雲月身上沒有多少力氣，空手運著靈力擋了一下，被劍芒震的後退一步。

連玉怒不可歇，在靠近雲月時，他的目光從雲月破損紅腫的唇上掃過，又落在脖子上晦暗不明的青紫痕跡上，以及雲月身上那股不明不白的濃郁蜜元香。

就算連玉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卻也明白如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嘴唇微張輕輕顫抖，不死心的一隻手抓過雲月的手腕，抬起看了看，瞳孔驟縮，「你們...你們昨夜真的在一起？」

回答是肯定的，雲月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了一抹工整的墨色字跡，那是屬於結契之後顯現的，對方的名字。

風亦棠，這三個字將永遠刻在他的身上。

「嗯。」雲月抽回了手，定定的點了點頭。　

風亦棠扶著雲月的小臂，以防他站立不穩倒在地上，卻沒想到對方還是倔強的擋在他前頭，沖著連玉身後問道：「秦然，經天，你們可仔細查看這些屍體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二人均搖頭嘆息，「並未。」　　

風亦棠輕嗤了一聲，斜睨他們一眼，「他們要知道也不會在這兒查案了。」

卻沒想到雲月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許對師兄們無理。」目光也不似往日那般溫柔了。

風亦棠應了一聲，拉著長長聲調作揖道：「秦師兄，經師兄，林小師兄，你們趕緊跟著連玉師叔走吧，這裡白天又看不出什麼，你們真想管就晚上再過來。」　　

林霜在一旁抓狂，有些不服氣了，「憑什麼就我是小師兄？」，氣紅了臉，末了又問：「為何要晚上來？」

風亦棠伸手指了指地上慘破的屍體，「你仔細看看，這些人死了這麼久，身上居然沒有一點點屍斑，毫無生氣感覺是被什麼抽幹了魂魄。這些妖魔鬼怪最喜歡夜間出來活動....」

「你連這個都知道，還說人不是你殺的。」連玉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風亦棠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可沒那本事會吸人魂魄。」隨後不屑的對著連玉冷哼哼：「連玉你不要總找我茬，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讓我很開心呢！」　　

「既如此，晚上再來便是。」連玉收回劍鞘轉身離開，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

一眾人朝雲月行禮，跟在連玉身後出了摘月樓，走在最後的秦然俯首問：「師尊，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嗎？」

彼時走至門口的連玉也頓住了腳步，似乎是在等雲月回話，

「我晚點跟阿棠一起回去，你們先去找個地方歇息，我們今晚再碰面。」

秦然見他搖頭，拜別之後便帶人離去。　

待人都走光之後，雲月才皺眉道：「阿棠，連玉本就懷疑你，你即便發現了什麼，也不一定非要當面說出來刺激他。」

風亦棠突然伸手把他抱進自己懷裡，嘴唇貼近他耳朵，「我從沒想到你會如此相信我，也從不敢想你肯為了我說謊，師尊，我太愛你了。」

雲月從臉到脖子到耳垂，頃刻間染上緋紅，心跳劇烈如同小鹿亂撞，他從沒有哪一刻會那麼堅定過。

他相信風亦棠，他的阿棠不是前世那個殘暴狠厲的人，

今生的風亦棠幹凈純真，將一腔熱血和善良盡數都給予了自己，他怎麼能再殘忍無情的像以前那樣將風亦棠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