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

話別說太早。

冉蒼心裡現在只有一句話：他大爺的！

手中的筆已經碎掉了，筆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為他抵擋了最後一擊後便徹底破碎，飛濺的碎片甚至割傷了冉蒼的手心，但他現在也顧不上這點小傷了，瀧見到敵人的一瞬間就將他攔在了身後，也顧不上嫌棄了，狠狠拽著陸灼，借著肢體的接觸將封印削弱幾分。

這種時刻，多解一分封便是多一分力。

是因為什麼、是鴻影還是楚陌或者是瀧的仇家又或者是別的，冉蒼顧不上，瀧顧不上，陸灼更是狀況外。

河岸邊水被狠狠捲起，冉蒼只看得到那水浪之中閃爍著寒光的三叉戟，瀧咬破了指尖逼出一滴金色的血珠，落在陸灼腕上，那符文便亮起同樣的金色，屬於龍的威壓在此刻盡數展露，瀧瞪著眼，叱喝一聲「放肆」！

水本就是龍的主場，此刻在主場被人挑釁，瀧怎能不怒。

被捲起的水有了一瞬的停滯，但也只是一瞬，力量被大幅度封印使他對水的控制力減弱得不止一星半點，在此刻儘是無法將水的控制權奪過來。

爆射的水箭也不知道瞄準了沒有，密且亂的射擊，冉蒼手中的筆便是在這種射擊下為他抵擋直衝命門的一箭而碎。

陸灼雖是學了靈力，可他再怎麼說也就是個體質較好的普通人，躲閃不及胳膊上接連中了兩箭，血汩汩地流，滴在狂肆的水流中，甚至因為這血的加入，水流隱隱加快些許，像在狂歡呼嘯。

「該死、該死！」

水揮散空中構成一方結界，這對瀧來說本該是沒有什麼的，可偏生是，偏偏就是……！瀧反手握住水流，在他手中凝成冰凌刺。

他回頭看一眼負傷了的陸灼，對方蒼白著一張臉，他的手被瀧攥得腕骨發白，見他瀧看過來也只是抿唇沒有說什麼，沒有把手從瀧手中掙脫。

瀧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手一揚切割開了面前就要狠狠拍擊而下的浪潮，但仍有一些破碎的潮化為水箭，割傷了被攔於後方的冉蒼，他聽見了水龍捲中心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怪異利嘯，宛若嘲諷一般。

冉蒼抹去傷口溢出的血，整個掌心是鮮艷的紅。

會死。是真的，會死。疼痛帶來的是對死亡的恐懼，冉蒼握緊了掌心，如若那柄劍在、如若是前世的他……

危險的想法無可抑制的在心裡爆發，它們似藤蔓、似荊棘，拖拽著冉蒼往深淵墜入。

已然陷入自己世界的冉蒼沒能聽見，陸灼開口問瀧：「你能帶走冉蒼走嗎？」

「你發的那門子神經病？它會讓你走？！」瀧像是把無處發泄的怒火盡數丟都了陸灼身上，就連被他握著的陸灼的手腕上都傳來骨頭錯位的聲。

饒是如此，陸灼又是蒼白了幾分的臉上也滿是鎮定，因為疼痛嘴唇上毫無血色：「我知道怎麼解除封印。」

「——你說什麼？」瀧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陸灼，隨後他又反應過來，登時一陣惱火：「你他媽的逞什麼英雄？你沒了老子你能活？！」

「現在知道解決辦法了？要死了就知道怎麼解決了？你們陸家可真是噁心啊，從老到小都他媽流著一脈相承的噁心！」

瀧被戳了痛點，此時完全是不管不顧地同陸灼吵了起來，甚至他連手中握著的冰凌刺被他握出碎裂的痕來。

他還要說，陸灼突如其來的一聲「閉嘴！」把他那些還未說出口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我是無能我是很廢我差點害了我的朋友，可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你能不能看清情勢！」陸灼瞪著他，那雙眼裡布滿了紅血絲，他頓了頓，像決定了什麼一般，激烈的語氣沉了下來，「你還有家人，你不能死在這，這契我能解這是我欠你的，你帶冉蒼走，聽懂了沒有？」

這時的瀧才意識到，面前這個看起來大了他好幾歲的人類，不過只活了二十年，和瀧悠長的壽命相比，他……

那海妖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卻也能感知他們的情緒，知道現在這二人鬧了內訌。

它利嘯一聲，水流剎那轉了個方向，游蛇般直衝陷入自己的世界的冉蒼而去，張開的巨口中獠牙尖銳，瀧狠狠一甩手，掀起的水浪將其攔腰而斷，饒是這般冉蒼也沒有從自己世界掙脫的意向，那雙眼裡空洞無一物，眼下血色的痣詭異地閃爍著紅。

「人類！」瀧突然喊了一聲，他看向陸灼，眼中豎直的瞳微微收縮：「名字！」

「……陸灼。灼熱的灼。」

「陸。灼。」瀧一字一段地，將那兩字從嘴中吐出，他看著陸灼，沒有了那份躁怒，眼底意外的是冷靜：「真他媽我欠你們陸家的。」

他握住了陸灼的手，十指緊緊相扣，只一瞬，又鬆開：「你帶他走。」

「什麼？」

「聽不懂人話了？」瀧嗤笑一聲，陸灼感覺到了面前的人氣息正在節節攀升，落入眼中他隱隱看到了瀧身上燃起一層不可見的焰火，以血液為燃料，「帶那個人類走。你的命，老子要自己取。」

以他為中心，腳下的水如同沸騰起來一般向外擴散，與那海妖所控的水搏鬥起來，在燃燒起來的龍族血脈加持下，一點點被瀧吞噬同化，他轉過身，狠狠瞪著藏於水龍捲中不敢現身的海妖。

「想要我的龍血，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遑論我龍族之血，豈是你這海妖能玷污的？！」

他說話語速極慢，慢慢悠悠，卻每一個字都帶著莫大的威壓。

想趁他虛弱要他命，做夢吧！

他朝天抬了手，腳下水流圍繞著他而起，在他上空凝成了龍的虛影。

三成。不夠。瀧一咬舌尖，身後陸灼不受控制的抬起手，傷口處倏地射出一道血箭，融入了那龍的虛影之中。

四成。還差些。瀧眼神一凝，冉蒼那桿筆破裂的碎片被龍吸走，冉蒼被他的行動觸醒，看著面前的人影，一時恍惚。

冉蒼抬頭看向了天空，潑起的水流混著一縷筆毛，落入冉蒼手中，又從指縫劃過。

他張了張口，輕輕一聲：「破。」

於是下一瞬，水流構建的結界轟然而碎，一縷寒芒直直刺穿水流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