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老爺雖然面上平淡，但眼眸中隱隱流露出不快，應梧桐心中一緊，這人來頭不小，若是厭棄了落天的出身，會不會逼著父親將他轟出府去？

心中焦急，望著父親，希望他快些求情。

應雲城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拱手道：「天兒已入應家家譜，不再是賤籍。」

梁子升也說道：「我也收了他當徒弟，如果黃老爺覺得他做為應家義子的身份還是不夠，反正我也不會有兒子，我會稟明父親，遞上摺子，求恩准將他認做親生子，在我死後為我披麻戴孝。」

黃老爺掃了阿德一眼後說道：「既已是子原的義子，也就放心了……軒禮，他是你的徒弟，想來武功必是不弱。」

「他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已經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黃老爺可以找人試試他。」梁子升對自己的徒弟是相當的有信心。

「你已將所有都教與了他？」黃老爺重新看了看鳳落天，「那可真是要試試了，齊風鎮的擂台遠近聞名，讓他上去比一場。」

應梧桐在心裡嘀咕，落天今年終於不願意上去打擂了，你為何又要提起？

梁子升自豪言道：「他和剛才的那個孩子，幾年前就在兒童組裡沒有敵手了。」

黃老爺笑道：「以他所學，兒童組實是委屈了，下午會有一場加賽，十三歲到二十歲均可參加。」向鳳落天問道，「你可敢上去試試？」

「敢。」鳳落天爽快地應了下來，「可是沒聽說呀……」

「才加的，現在官府的人應該正在挨門挨戶的告知。」

「好。」鳳落天攬住應梧桐的肩膀說，「莫要擔心，我定拿個擂主給你。」

「我才不稀罕什麼擂主，你不要受傷就是了。」

「自是不會受傷，二十歲的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應梧桐並沒有因為他的保證而放寬心，卻也是不能再說什麼。低下頭偷偷撅了撅嘴，這個黃老爺，難道是專門來給應家找事的？

用過午飯，稍事休息，黃老爺為了不要過於引人注意，只帶了四個隨從出府。

聽說有加賽，而且是官府籌備的，擂台周圍已經擠滿了人，就連一向只在府中享樂的知府大人也現了身。

見時辰已到，師爺清了清嗓子說：「比賽採取抽籤制，抽到同一個號碼的兩個人上台比試。符合條件願意參加者，可來登記抽籤。」

鳳落天要去登記，卻發現袖子被應梧桐拉著，知道他是不願意自己去，攬著他保證說：「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傷，你別擔心。」

應梧桐磨蹭了一會兒才放開手：「你去吧。」

鳳落天又安慰了他們一會兒，元隱拿著號碼走了過來：「我抽到的是七號。」

其他人沒什麼反應，鳳落天卻是眼睛一亮：「與榮格的號碼一樣？給我……」

元隱為人憨厚，看不上榮格以強欺弱，可是元家生意還要仰仗榮家，因此不能公開表示對他的不滿，只能在碰到有人被欺負的時候幫上一把。

「我報了你的名字。」咧嘴一笑，像極了等待主人誇獎的小狗。

鳳落天拿過號碼拍了拍他的肩膀：「夠朋友，我去給你抽號碼。」

黃老爺突然說：「你也去拿一個號碼。」

鳳落天打量了兩眼一直安靜的跟在黃老爺身後的男孩子，身量比自己稍矮，體形消瘦。

「黃老爺，我們都是粗人，這要是不小心把他打壞了……」

黃老爺笑說：「他練武的日子也不短了，不會似你說的那般虛弱，況且拳腳往來，受傷自是在所難免。」

鳳落天安了心，只要不找應家的麻煩就行。

報名的總共有二十一人，第一輪有一人輪空，為了最大限度的公平，獲勝者還要再次抽籤直到擂主產生。

以往比賽為了節省時間，都是幾個擂台同時比試，但是這次卻只設了一個擂台。實力懸殊的幾招內勝負立現，水準相似的就要纏鬥好一陣子，所幸觀賽之人皆好武，打鬥的精彩處還有人高聲就好甚至往台上扔銅板，儼然在看一出好戲。

黃老爺的兒子抽的是五號，對手是一個如鐵塔般的人物，屠戶的兒子，腦子不太好使。從五歲起，每年的擂台賽必參加，今年已經十九歲。雖然沒受過訓練，但靠兩膀的力氣，也能勝上幾場。

「虎子，贏了有什麼獎勵？」

「吃肉、和媳婦兒睡覺。」

虎子娘做的紅燒肉是鎮上一絕，每天都會燉上一百斤擺出來賣，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搶光。

每到兒子打擂的日子，她就會額外燉上一些，再鹵些豬下水。虎子第一次打贏對手，舉著肉乎乎的小胳膊繞場一周，邊跑邊說吃肉、吃肉，大家覺得好玩兒，偶爾會問他贏了有什麼獎勵。

前幾年娶了一個水靈靈的媳婦兒，獎勵就多了一項，逗的大家每次看他打擂就都要問上一遍。

黃老爺的兒子沒有跟著大家一起鬨笑，看著對方衝到自己面前，往旁邊一閃身，繃緊手掌打向他的喉嚨，竟將他直接砍暈。

鳳落天與應梧桐對視了一眼，看似文弱無爭，出手卻如此狠辣，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第六組簡直就是大人在陪著小孩玩，二十歲的青年任十三歲的少年打了幾下，一個掃堂腿將他撂倒，甚至還託了一下少年的頭，不讓他摔疼了。

雖然知道在鳳落天面前榮格不堪一擊，但應梧桐還是一再囑咐莫要受傷。

「等著他跟你道歉。」鳳落天也不走梯子，單手一撐就翻上了擂台。

「怎麼是你？喂，下面記名字的，跟我打的人不是他。」榮格一見他上台，扯著嗓子大喊，明明是元隱的，不可能是這個煞星。

負責記錄人名號碼的是官府的師爺，不緊不慢的掃了一眼花名冊：「你是鳳落天嗎？沒錯，就是他。」

榮格看著鳳落天把拳頭捏的「嘎巴」作響，咽了咽口水看向台下。加賽是官府組織的，榮老爺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叮囑兒子一定要好好表現，聽到對手是元隱，已經向元老爺施了壓，誰知道對手竟然換了。

榮夫人狠掐了榮老爺一把，榮老爺沒辦法，只得陪著笑對應雲城說：「應家二少爺的厲害我們知道，還望莫要傷了犬子。」

應雲城淡淡的說：「擂台比武點到為止，天兒自有分寸，榮老爺無需擔憂。」

「啊……好……」榮老爺看著鳳落天似笑不笑的表情，怎麼看也不覺得他能有分寸。

榮格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本著先下手為強的想法，舉起拳頭向鳳落天臉上砸去。

鳳落天偏頭躲開，想要去抓他的手腕，他卻突然矮身，一腳踹上自己的小腿。撤腿躲開，他的雙腿已經纏上自己的腳踝，若是用上力，自己必然被絆倒鎖扣封喉。

榮格前兩招皆是虛招，他下過苦功，鎖扣是他的殺手鐧。正想發力將他纏倒，卻發覺他竟然彎了雙腿，身子也隨著往前撲倒。

自己雖是想要他倒地，但若是倒向自己可就不妙了，他那高壯的塊頭砸在身上，光是想想就覺得筋骨發疼。

榮格兩條腿還盤在鳳落天的腳踝處，身子卻是往旁邊蹭了蹭，暫且不管這個姿勢根本無法用力，只求他千萬別壓在自己身上。

可惜鳳落天不會讓他如願，右手揪著他的衣領往身下一扯，左手撐著地面調整了一下姿勢，結結實實的壓在榮格身上，拿他當了肉墊。故意用兩個膝蓋壓著他腿上的麻筋，微曲了右臂，手肘抵在他的肋骨上。

「啊……下來……」榮格只覺胸口憋悶腰腹處鑽心的疼，聲音被壓在喉嚨里發不出來，「求你……」

鳳落天用左手將他亂揮的兩條胳膊抓住固定在頭頂處，右臂稍稍用力，聽他不停的倒抽冷氣，笑呵呵的說：「這感覺不錯吧？」

「不行了……我認輸……認輸……別壓了……」

「還有呢？」

「還有什麼？」

「和梧桐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啊，疼……疼……我道歉……道歉……」

鳳落天一骨碌爬起來，左手卻是沒有鬆開。榮格的兩條腿把壓的完全沒了知覺，根本來不及起身，只得被他抓著手腕拖著走。

「要斷了……疼……」

聽著兒子叫的撕心裂肺，榮夫人都快哭出來了：「你快放開他……」

鳳落天假裝沒聽見，把他拖到檯子的邊緣轉了個身：「道歉。」

「應梧桐，對不起，我不應該欺負你，讓他快放手……放手……」

「落天，放開他。」

鳳落天這才鬆了手，跳下擂台，接過下人遞上來的布巾擦了擦汗，大口灌了兩口熱茶，趴在應梧桐的耳邊說：「你要是不解氣，我再找機會揍他。」

「你都趴他身上了，我還能不解氣？」雖說鳳落天這麼做是為了給自己報仇，可是應梧桐心裡有股說不出的不痛快，不是要揍一頓的嗎？怎麼還壓上去了？雖然未經人事，但還是覺得這個姿勢非常不好。

「你是沒看見，他那臉都跟豬肝一個顏色了，笑死我了。」鳳落天不知道他心裡的彆扭，兀自想著榮格的狼狽相大笑。

台上已經是最後一組，元隱毫無懸念地戰勝了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