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瑞至今未忘那個屁股像掰成兩半的那種痛感，比老壇酸菜還酸爽，現如今坐在床上還覺得隱隱作痛。

那天的夜黑沉沉的，劃過臉上的風有股刺骨的寒，月光朦朧，像隔著一層薄薄的霧，灑落遍地清冷。

「大俠，能商量個事嗎？你跑路能別帶我嗎？」李祥瑞一臉酸楚，臉皺得跟生嚼苦瓜一樣，他被那黑衣人像扛沙袋一樣扛著在皇宮到處亂竄。

黑衣人漠然置之，只顧自己飛檐走壁冷酷耍帥，在迷濛的黑夜裡李祥瑞聞到黑衣人的身上會絲絲縷縷清香，身上攜香者，不是謙謙君子，也應為讀書人。

不過，據李祥瑞這個資深路痴觀察，剛躍過那亭尖為深沉的棗紅色亭子，有點眼熟，亭尖半截已經斷了，好像是他剛踩斷的？隨手掐指一算，路過這亭子沒有五次，也該有四次……

「……」

玩我呢？！

李祥瑞瘋狂掙紮起來，「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那黑衣人十分耿直，說放就放，從兩米高空就將人扔了下去，轉身就走，風撲朔撲朔往臉上沖，李祥瑞就這樣體驗了一場不帶繩的蹦極。

刺激！

「瑞哥，不好了，何公公來找你了！」一個清秀瘦小的小太監破門而入著急忙慌大喊。

李祥瑞自從認了李拿當幹爹，整個司禮監的人都對他恭恭敬敬唯命是從，不僅僅是因為李拿在司禮監的威望，更是因為李祥瑞總是能造出許多新奇的玩意兒，讓人耳目一新，凡認識李祥瑞的人，都把他當神一樣供起來，李祥瑞每天也玩得不亦樂乎。

「何公公？誰啊？找我幹爹去，別來擾我清夢。」李祥瑞枕著手一臉無所謂。

「李公公去了也沒用，今兒是養心殿的公公。」臉色紋理都透著恐懼，雙手拉扯李祥瑞的胳膊，「走吧！去遲了會遭罪。」

何安年紀輕輕便是天子邊上的大紅人，天子衣食住行都由著他負責，責任越重權力越大，私底下作福作威橫行霸道，連文武百官，後宮嬪妃都忌諱他三分，私底怨聲載道，可當著面無人吱聲，都怕禍水東引，自己遭罪。

「哦……那個娘娘腔啊……」李祥瑞回想起天池他邁著妖嬈的小步伐撲向墨逸那幕，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瑞哥！此話說不得，讓那人聽了去我們整個司禮監都會挨板子……」小太監神色慌張地捂住李祥瑞的嘴。

「哎呦！還挺熱鬧。」何安此時從門外進來，李拿跟在身後，卑躬屈膝，一臉嚴肅恭敬，何安見在床上打滾的二人，不由嗤笑一聲。

李拿眼見二人此狀，皺了皺眉，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在何安身後不斷用眼神示意二人行禮……

二人驚慌失措，滾到地上，行了個禮。

「你們司禮監是不是最近管的太松，竟讓我等起一個小太監來了！」何安聲音尖銳刺耳，惹得眾人皺眉。

「是我的失誤，我的失誤，還請公公責罰。」李拿聽出了話中話，知道是何安是在針對自己，慌忙跪下請罪。

「身為一個掌事公公這點事都做不好！去慎刑司領四十大板！」何安面無表情，似乎這件事像眨眼睛那麼簡單。

「憑什麼！你別……」李祥瑞剛想起身反駁，就被李拿一個凌厲的眼神壓了回去。

「來人啊！把他給我帶走！」

幾個太監壓著李祥瑞走出了司禮監。

「瑞哥，此次凶多吉少啊……」

「老天爺，保佑瑞哥，保佑李公公……我們都沒做過壞事……」

夜色漸濃，月亮像彎刀一樣掛在天上，透著寒光，李祥瑞一手趴著紅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司禮監，到了門口直接趴在青磚階梯上。

「啊～操～小歡歡，你是多恨我啊！一見我就拿棍子捶我……啊～痛～你給我輕點啊，脊樑骨都給你打斷了。」李祥瑞俯卧在床上，五官痛到擰巴成一團，眉毛深鎖。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白歡歡聲音細若紋繩，感覺下一秒就哭出來了，「我還以為是鬼，瑞哥，你知道的，我，我最怕鬼……」

白歡歡說到鬼字時臉色慘白，聲音都顫抖起來，驚惶萬狀，屏住了呼吸。

「鬼？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像鬼了！啊！我那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李祥瑞激動得大喊，一扭脖子就感覺脊樑骨都快扭斷了。

「啊～痛～」

「不過，瑞哥，你為何半夜躺在石階上？我本想出恭都給讓嚇回去了，陛下為何傳召你？你為何無事？為何你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兒？為何……」白歡歡一開口便喋喋不休，黑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盯著李祥瑞，一臉饒有興緻，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李祥瑞臉黑沉沉的臉都能滴出水來，一股兒無名怒火噴薄而出，本想沖他吼「我老爸都沒你煩，你給我滾！」，可一抬眸落入眼簾的是天真無辜興緻勃勃的小白兔模樣，還衝他眨巴眨巴大眼。

糙啊！亮瞎我的狗眼！

「小歡歡啊，已經四更天了，你該回去安寢了。」李祥瑞眯著眼睛微微一笑，眼裡滿是誠懇，內心卻火燒燎原。

「可我還沒……」

「沒什麼啊！你該去出恭了，憋久了對身體不好……」李祥瑞拚命按捺住想捶白歡歡的心情。

「是哦……」白歡歡笑著撓了撓頭。

古色古色的屋內恢復了寂靜，李祥瑞吹滅那盞已近枯竭的油燈，枕著硬邦邦的枕頭透過軒榥望似殘缺碧玉的月亮，月亮弔掛在暗夜的空中，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 ，軟軟的，似流水一般靜靜地透過軒榥傾瀉於房間里，散落一地斑駁迷離。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李祥瑞輕輕吟出這一句詩。

從小到大，李祥瑞牽掛的只有李遠強一人，現如今牽掛變成了懷念，李祥瑞常在深夜裡想:為何而活？

可來這之後，他的心變得有點不一樣了，變得更炙熱，竟生出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愉，他認識了疼他愛他的幹爹，認識了純真無邪的白歡歡，認識了仰慕他的同階人，還認識了一個可憐的小傻子……

一想到那個小傻子，李祥瑞剛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嘴角竟無意識地上揚。

真他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