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湛川忽然覺得，或許有那一身無用的仙脈也不是壞事。雖然不能修習仙術，卻可以護體，保他不死。

可是如今，這副身軀已與凡人無異，僅僅一劍便可傷及肺腑。

湛川是怎麼也想不到，仙界竟然可以不顧令奚的死活殺了他這個與靈君契約的人。

他從自己的衣襟里摸索出來一件東西，「這個是我早就做好，想要…想要送給你的成年禮物…不過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將它收好…」

令奚接過湛川放在他手裡的東西，雖然沾滿了湛川的血跡，卻還是能讓人認出那是一根藍玉發簪。

是湛川在送給戰神娘親雕塑的那個晚上熬夜雕刻出來的，是送給令奚的禮物。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一早就將這隻小鳳鳥放在了心上。

「我不許你這麼說！我要你等我成年的那天再送給我！」令奚搖頭。這是他唯一一個不希望提前受到的禮物。

湛川咧嘴笑笑，似是不正經的道：「好，你現在答應與我成婚，我就不死了。」

「我答應你，我現在就娶你好不好？你別死了！你要一直陪著我！」

「嘴上說說可不算…咳咳…我們現在就起誓才行。」

「可是在這裡……這裡沒人啊……」令奚環顧了四周。

湛川拉過令奚的手放在胸口，露出笑臉道：「我們就朝著謝華園的御靈上仙起誓。」

「他？他不是下界修渡去了嗎？」

「這裡是他的謝華園，我們在這裡起誓，他……他可以聽見的……咳咳……咳……」湛川說著，一股鮮血從口中溢出。

令奚見他這樣，連忙答應道：「好，我們現在就起誓，你要活下來！」

——今日湛川、令奚在此起誓，我們要結為伴侶，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開。如若違背誓約，願遭雷劫天譴、萬劫不復異界！

兩人說完這些話，湛川的腦海里血契的符咒瞬間消失。他的心事總算是了解。他露出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滿意又欣慰的笑。

他可以了無遺憾的死去了，令奚也不會再被契約束縛。

「湛川，我們現在正式成婚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小仙夫了！」令奚沖著湛川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血水順著湛川白色的衣角淌下，滴滴答答的打在綠茵之上，玷污了青蔥一片。

身體的可支配性在流失，湛川忽然向身側倒去，令奚一把將他抱在懷裡，眼眶中的水光愈濃。

覺察到湛川的身體越發冰冷，令奚的單手施法，兩支手指抵著湛川的胸膛，一股溫和的治癒之力正在注入那具血流不止的身軀。

「我現在…沒有仙脈，不過是…凡人之軀。被仙器所傷，就算…你動用靈力也救不了我…別浪費靈力了……」

「你是仙君，你不會死的！」令奚爭辯。

湛川一隻手握住他正在施法的手，另一隻手抬起捏住那清瘦的下巴，「放心，我只是去幽冥…走走，咳，早…早晚還會…回來，」又沖著他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笑容難看，「答應你的，我…定不…不會…食言……」

他說的話越來越顫抖，聲音越來越小，直到令奚再也聽不見絲毫，直到那隻捏住他下巴的手毫無生機的垂下。

金光在令奚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契約——解除了。

「湛……湛川！」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在謝華園傳開，驚起了棲息在林間的鳥蟲。一顆淚水滴落，掉在了白色的衣角。

片刻之後，沉靜了思緒的令奚聲音打著顫，淡淡的，像是自言自語，「你騙我！湛川你騙我！你答應過我不會死的！」

他雙眸圓睜，難以相信的盯著懷中那輕輕闔著眼瞼像是睡著了的人，伸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跡。

安靜又溫順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