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連宴席都沒參加就溜了。右相氣得想罵王儀又捨不得，還得給她想法子怎麼招陳洛為婿，一個頭兩個大，次日再邀陳洛，這廝託病不肯冒頭了。

沒想楊老將軍先下手為強，直接入宮跟聖上要了武試榜眼隨軍北征，那新帝見也沒見過這廝，武人不隨軍要做甚，當場允可，給了個從五品。

沈涵一時只補了個禮部的從六品閑職，卻住著個與官職不相稱的獨門小院。

右相還給了他一個小廝，讓他自己招兩個護衛。

一早，小廝來報，有兩人來報名。

沈涵走至院中，一看竟是陳洛，陳天華遠遠在後面站著。沈涵看著陳天華有點心虛，陳天華卻只是繞著圍牆走走看看，彷彿真像在巡查有甚安保漏洞。

陳洛先行了個禮，「沈大人，我來當你的侍衛。」

「不敢，你是武試榜眼，我也就12名，連前十也進不了，你現在是朝中各大人最倚重的。」沈涵想起聽說陳洛赴了右相的家宴，一肚子邪火，「我不是說再不見了麼？」

……，陳洛真不太擅長這樣對話，便只是怔怔的看看他，「你穿官服好看。」頓了頓又笑著說：「你為甚要不見我？是你捅我又不是我捅你。」

沈涵又氣又過意不去，整個人極度彆扭，「你不是有相府千金相中了你麼？莫來纏我。」說完又覺得這話更彆扭，自己竟像是在與人家千金爭陳洛似的。

「我不要那甚千金，我只要你，便是要纏著你。」陳洛竟一臉正經的說起了潑皮無賴般的話，氣得沈涵整張臉泛紅。

陳洛看著那泛紅的小臉，眼神有些發痴。

「你、你為甚要參與武試？你又不像我，喜功名利碌，哼，還不就是沖著要當相府女婿麼？還是要來體現你比我厲害？」沈涵陰陽怪氣的挖苦著。

陳洛也聽說過原先右相似是屬意過沈涵為婿的，無奈的撇了撇嘴。

見陳洛這付表情，沈涵更是氣憤，「都是你，累得我考壞了。瞎說白說什麼歷史、策論虛實。」

呃，這也賴我？陳洛更無奈了，不過我說過的話你都記著也真好，只是微帶寵溺看著沈涵。

沈涵更更氣了，「若我兩年前能上京來，如何會是這番模樣。定拿下比你高的名次。」嗷嗷哈。

沈涵也並不是真怪陳洛，為甚考砸了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必須找點什麼碴，要不聞著陳洛身上的藥味，心虛得厲害。

「那相府女婿便是你了麼？」陳洛終於出聲了。

「我沒你那麼無恥。就想著當相府女婿，到處招惹人，陳.花蝴蝶.洛。」沈涵大喊。

連陳天華都轉頭看他了，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付臭脾氣，真是欠、欠那個啥，陳洛才這生好脾氣的好言哄著，若是他，早把人扛屋裡甩床上了。

「盛世看文官，亂世重武將。如今邊疆又有戰亂罷了。」

此語一出，沈涵立馬住嘴了。他如何不知，只是無理取鬧罷了，也是仗著陳洛總會這般容他嗷嗷哈。

「本來武試前三都應前往面聖，但他們獨獨漏了我，根本就不存在甚倚重不倚重。」

兩人都無語。陳洛往屋裡瞄里又瞄。

「你找甚呢？」沈涵不解的問。

「你那老同窗庄大龍呢？」陳洛黑沉著臉問。

「他又不住我這。我如何知道他在哪。」沈涵又沒好氣了。

「你不是說他是你男友麼？」

「他是你男友，是你全家的男友。」沈涵炸毛了。

陳天華又轉頭看了看他，全家的男友？竟有這種事？唔，好像也不賴，咂麼咂麼嘴。但他們家兩頭攻，再找頭攻有甚意義？他們家對互攻毫無興趣。

陳洛倒是樂了，只要不是你男友就行了。我全家的男友？味有點重怎麼肥事？

小廝過來稟報有貴客來訪。陳洛便退到一邊，幫沈涵加固偏門和後門，這小院估計久無人住，門扉虛弱。

來的是上屆狀元，沈涵的老同窗陸天啟。

沈涵一上京便去拜會了他 ，他裝模作樣的至今才來回訪，一進院門便誇張的哈哈大笑：「沛霖，聽說你考砸了，才得第十二，可不是你的真實水準啊？若是上屆你有來，狀元郎便是你了，還有我甚事，哎，可惜可惜。」

陳洛蹙了蹙眉，一個狀元郎全無胸懷、說話如此小氣帶刺。他有些不明白為官有甚好，與這些人為伍麼？

「他沒有狀元郎這般狹小的胸襟，自然考不上了。」他故意咕囔。

陸天啟狠狠看向陳洛，本想發作，卻發現這人不是那武試榜眼麼？據說剛被楊老將軍點名隨軍，又看向陸涵，好傢夥，還真看不出來這般會營鑽，巴結上新科紅人了？

沈涵雖不太願意與人交惡，但陳洛為他出頭他心頭卻有股莫名的甜絲絲。

待沈涵送走陸天往回走時，便聽得陳洛又低聲咕囔，「都是我的錯，讓你錯失當個毫無胸懷的狀元郎，其實不當也罷，那模樣哪有你的豐姿。」

哼。沈涵甩著袖子正要進內屋，陳天華卻悠悠走到他面前，他有點想拔腿跑，終究還是沒有，一是穿著官服也不太好跑，一是跑估計也跑不贏。

便訕訕欲行禮，被陳天華托住了，「沈大人不必客氣，」陳天華從袖兜里掏出個小瓷瓶給沈涵看。

沈涵一看臉色微變，陳天華便也明白了。

「你認識病嬌公子林朗？」

「我伯父的、好友，夫君吧。」沈涵斟酌了下，還是加了個更妥善的稱呼。

「傳說中續了林朗幾年命的也是瓷瓶里這種藥丸？」

沈涵點頭。

見父親與沈涵在交談，陳洛走了過來。

「那是千年靈芝吧？」陳天華繼續問，陳洛猶疑的看向父親。

沈涵再次點頭。

陳天華伸手按下陳洛的頭，「給沈大人行個大禮。」

莫名其妙，但給沈涵行禮，陳洛很願意，他也不問緣由便不打折扣一揖到地。

沈涵側身、微訕，看向陳天華，眼裡有波光，這莊主大人是知道他的委屈了？

陳天華向他點了點頭，「讓你受委屈了。回來再與你重重致謝。」

陳洛一臉懵的看著父親，能不能別打啞劇？

陳天華要和小明去為出征買些厚衣襪。陳洛留下繼續給小院子的門窗作些加固。

「你這是作甚呢？榜眼，給我打苦工，我可受不起。」沈涵遞給陳洛一個大饅頭。

陳洛揚了揚眉，「一個不夠。至少十個。」

「只有一個，愛吃不吃。」

「真摳。」

「哼，不比貴庄闊氣，饅頭裡加了一大把鹽。」沈涵開啟挖苦狀態。

「你當時為甚不與我說？」陳洛甚是心疼，「莫氣了，心疼，氣壞身子了。」

「我以為就是你的意思。」嗷嗷哈。

「我如何是這種人。」陳洛一急，又拉起沈涵的手。

哼，沈涵甩開手，「走吧，我請不起你來作護衛。」

「我，明天隨軍北征。此去，也可能三五個月，也可能更久……」

一怔，沈涵看向陳洛，他反而緊張抓起陳洛的手，「為甚？右相不是想留你麼？留在京城不好麼？出征做甚？」

陳洛低頭看著兩人的手，嘴角微微勾起。

「你就是打勝仗，功勞也不是你的，能不能全身回京還說不定呢。你一個堂堂正正的武試榜眼，他們不讓你去面聖，有多忌彈和排擠你，你不知麼？」沈涵急了。

如何不明白？楊順讓他莫爭弓箭第一名，他便知道了。

武試狀元郎便是那楊順的弟弟楊延，這些官圈子弟，豈會讓他一個草根輕易冒頭。

但陳洛沒法和沈涵說明白，他既是為了手刃而莫因去，也是為了「你為文官，我為武將的」夢想而去，如今雖只是個從五品，也算是了了夢想，他朝成親，也能與沈涵匹配，我要自己配得上你，而不是憑爹爹的家業。

「滾吧，你若想出征，我便再不見你。」沈涵氣乎乎甩開陳洛的手。

「沛霖。」陳洛拉住他，將人攬進懷裡，「莫、莫再生氣了，你要再捅我幾刀都可，前事一筆勾銷，可好？」

背上一僵，心卻軟了下來。

沈涵想答，我也真沒那麼大的氣性，我、只是也不知彆扭些甚，可能因為你一直也沒正式對我說過一句歡喜我吧。我卻是那般的歡喜你，這不公平。——（深杯：喂，你是不是有喵病，你歡喜他，你也沒說啊？沈涵：要你管？我就是彆扭小書生。）

「莫、莫走。」陳洛在他耳邊又喃喃了起來。

咳咳。小廝的輕咳，不合時宜響起。

沈涵急忙掙脫開來，紅著臉小跑進屋。

陳洛看著他慌亂的背影，又低頭看自己的手腕，小書生主動抓他的手了，還讓他莫出征去，他的小書生應是歡喜他的，他唇角勾得都快上天了。

從窗隙見陳洛一直在院子里忙活著，沈涵心裡琢磨著陳洛那詭異的幾聲「莫走」，如今都在京城，而且要出征的是陳洛，為何還喃喃這個？

他突然覺得他捅陳洛一刀前，陳洛喃喃著的那幾聲莫走，可能並非字面上的意思？琢磨著竟在窗前睡著了。

陳洛忙完了便在院子里打坐，天明才依依不捨離開了。

沈涵醒來，衝出院子，陳洛已不見了，他氣得直炸毛，出征前也沒能再見一面？真是氣憤，氣自己如何像只豬一樣睡著了。

在院子里繞來繞去的尋著陳洛留下的印跡，發現後門邊陳洛用石子寫了幾個小字「等我回來」、「你為文官，我為武將」，他蹲下來，小手再三摸挲那幾個極漂亮的字。

好的，我等你。哼，嗷嗷哈。一定要活著回來。活著回來。我、我再不捅你了，換、換你捅我。——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