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痴情？追著陳洛追到這來了？陳天華想了想，善意的推了推陳洛的手臂，「過去和杜大人聊聊，人家這麼大老遠的過來。」

呃？為甚要他過去？杜大人過來一塊聊不就行了？陳洛莫名其妙，但還是照辦。

他緩緩走向杜秀明，「杜大人，怎麼過來了？」

「順路。」杜秀明眨了眨眼。

呃？順……路，好吧，你開心就好。

杜秀明從袖中掏出一個油包遞給陳洛，「在鎮上跟老鄉買的。」

挑開口子一看，嚯，好傢夥，一大包脫骨雞爪，陳洛拉著杜秀明席地而坐，看著將沉的碩大的橙紅色的夕陽，「杜大人屬意我父親？」

杜秀明坦然點頭。

陳洛微微一笑，「那我可是要好好道歉了，我竟讓杜大人給我父親做媒。」

「不知者無罪。你們父子倆都一般的，榆木。」

陳洛垂首，一會又抬起頭，緩緩的說起父親的一些生活習慣，愛喝小酒酒量其實一般、極愛吃魚鮮極貪嘴、極愛幹凈卻不會收拾，霸道自我但是心極好，極怕毛毛蟲，還極怕被撓癢癢肉。

怕毛毛蟲？杜秀明哈哈大笑，怕癢？唔，挺敏感？這好，好侍候。

顛狂的笑態，惹得陳天華頻繁往他們這邊看。

「杜大人，你的為人、才情我明白，我支持你，但切莫負我父親，要對他好，照顧他、愛護他。他雖比你年長，個頭也大，但比你孩子氣，你要讓著他。」

杜秀明又眨了眨眼，陳洛這話聽著不甚合理，那頭大莊主還要他愛護？讓著？但他愛聽，終於收服了這個「繼子」支持他，不容易啊。

「其實他不難相處，你把他當孩子，哄著他、寵著他，他便也會愛著你，護著你，甚好東西都給你。」

一直往這邊看的陳天華，還不知自己被兒子賣了。

「走吧，過去。」陳洛帶杜秀明走向陳天華，「杜大人帶給您的，老饞。」

「沒大沒小。」陳天華拿過油包一看，眼睛一亮，「發達了。」

杜秀明又是哈哈一笑。

「對了，大人，你怎生有空過來？」陳天華邊吃邊問。

「放心，家裡的生意都有交代好。」

家裡的生意？陳洛和陳天華同時揚了揚眉。杜秀明簡單說了些生意上的事，父子倆如風過耳般的聽著，杜秀明也有點無奈，他們是不知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家業基本他都摻了一腳了。

陳洛：這節奏有點快。我是不是很快要多一個後爹了？

「還有，我已卸了職。」

「啊？為何？」陳天華有點心疼，多年為官，一朝卸職，應是有些落漠吧。

「自己請辭。」杜秀明看了看這父子倆，不請辭，如何能出來走這一趟，當官家是想請長假就假長假？

「那杜撰城現任太守是誰？」陳洛從陳天華手裡拎了只雞爪吃。

「這正是我想跟你說的，是那沈涵沈公子。」

陳洛一怔，「為甚？右相不是想留他麼？不是補了個禮部的閑缺麼？」

「據說，試中他寫了篇頗尖銳的策論，本來應該落榜的，但右相想利用他的尖銳搞事，便把他撈到十二名，左相看穿了，但又極欣賞他的文才和經濟敏感度，便讓他補了個閑職，他雖非狀元，但在左右相眼中，卻比狀元郎更重要，更值得攏絡。

因北征頻頻告捷，楊將軍一時成了紅人，左右相空前團結制衡武將，恰好我請辭，兩相不謀而合，把前段搞得他們頗不快的沈涵趕出京，填補最不上道的府城太守缺了。

檯面下又有一個說法，說是右相千金王儀很屬意陳洛，但陳洛竟連半份面子也不給，新科武試榜眼竟上沈涵的院子去幫忙修固門戶，便故意讓父親將沈涵發配離京，到那以承認斷袖關係的府城當太守去。

這番話聽得陳洛頗鬱悶，沈涵心心念念的治國平天下的夢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怕是很不開心，也不甘心。難怪他說都是我累得，我就不該與他胡說甚策論虛實，也不該去他院子里，到底總是我累了他，應是那小廝多嘴。」

——幾乎所有人都不願意當斷袖杜撰城的太守，哎。

杜秀明也無奈的笑了笑，「我當初也不甘心，後來也坦然了。你與沈涵說甚了？」

陳洛便說了他兩回與沈涵聊的，引得杜秀明哈哈大笑。

「有意思，陳洛你還真是有意思，就這麼把一個准狀元郎直接給廢了，沈涵寫的便是甚《用批判的眼光看待歷史》，還寫了一個極為務實的如何扶持微小商號的，我都真服了他，試中寫這些。但據說後面這篇卻是讓主管經濟線的左相極為嘆賞，本來有意讓他走經管這條路。」

噢，陳洛嚴重扶額。

「子仰兄，你兒子真是人才。」杜秀明看向夕陽餘暉下的陳天華，來了北疆後，陳天華曬黑了些，但男人霸氣味更濃了，五官深邃，眉眼濃烈。

「我生、養、教出來的，自然。」陳天華一點也不謙虛。

杜秀明搖了搖頭，這人啊，怕真的似個大孩子一般。

陳天華話風一轉，問杜秀明：「大人與左相交情應該不錯？」

微微一怔，「子仰兄好眼力，左相當初想提攜我，奈何太子非要我入宮伴讀，一切皆有定數，哎。一聲嘆息，人生一地雞毛。」

「也好，若非如此，我們父子又如何能認識才情如此卓絕的杜大人。」陳天華揚了揚手中的脫骨雞爪。

呃？你這話甚好聽，可是你這手上的動作有點詭異。我如雞爪麼？杜秀明搐了搐嘴角。

斂了斂容，他繼續說正事，「不甘心是一回事，他年輕，取向又成謎，要坐穩杜撰城太守一職怕也不容易，這是其一，其二，我為官多年，有些消息門道，聽聞這北番莫氏可能悄悄零星出兵，潛入南疆，意欲取下杜撰城。」

陳洛和陳天華面面相覷，「不好，怕是中了莫因的奸計了。」陳洛咕囔。

陳天華也附和：「有可能，莫因本身就有龍陽之好，這北番風俗一直不開化，他覬覦杜撰城怕是由來已久，況且杜撰城面水背山，好守難攻，一旦拿下，確實是個好地方，難怪從不見莫因出戰。原來憋著這招呢。或者，他還想先吞了我的山莊？」

「還有一層，朝庭斷不會出兵支援，一是這個風俗奇怪的小城早就是主流大人們的眼中釘，二是這個南疆小城，根本沒有任何軍事戰略意義。」

杜秀明補充的話剛說完，陳洛已徵詢式看向陳天華，陳天華微微蹙了蹙眉，想起沈涵回家取藥給陳洛還受了傷的事，緩緩起身說，「走吧，回去，幫他。」

陳洛綻出燦然一笑，攬了攬父親的肩，「天下最好就是爹爹了」。

陳洛至楊順軍帳彙報了杜撰城可能受到莫氏精兵奇襲，沒想楊順早幾天便已知曉。

如今北疆安穩了不少，陳天華父子滅了北番足足十幾個騎兵連。

想了想，楊順給了個順水人情予陳洛，「你雖家門傳承是大名城陳家堡，但自小與父親住在杜撰城，如今杜撰城有難，你自是不能坐視不管，我且撥一隊小騎兵予你，你與父親且先回杜撰城求急。」

陳洛原也沒想能有多少援兵給他，便告了謝出來，清點了兵馬糧草，與父親和杜秀明匆匆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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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出征後，孤單在京的沈涵過得並不好。

在禮部頗受人排擠，他想位低人輕，也是正常，想出人頭地，總要磨練磨練，哪有那麼順風順水的事。

可一方面，官場的暗黑、同僚無聊下作的排擠手段，也著實讓他開了眼界。

同僚都在刺諷他兩篇近乎驚天駭俗的策論，又說左右相都甚是欣賞他，他比狀元郎還搶手，風涼話一撥又一撥。

沈涵正苦惱的險些犯上抑鬱症，一度質疑起自己這般執著走仕途，到底是對是錯，卻飛來了一紙任命書，他成了杜撰城的新任太守。

到處又都是一派嘲笑聲，嘿，你不是厲害麼？寫這麼猛的策論，最後還不是去一個斷袖小城當太守？同僚們都笑彎了腰。陸天啟特地讓人送來了菊花藍賀禮。

誰要當那誰都看不起的小城太守？這就是我十幾年寒窗苦讀的結果？不甘心！

但再不甘心，也得走馬上任。

庄大龍和聞義領人至城外相迎新任太守，倒也是給他掙足了面子。

苦抑的沈涵大醉，醉中說了幾句不甘心不嗨森的話，埋下了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