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活下去的希望了。」

這是江深的日記本上寫下的其中一句話，淺淺地映在李涇川的眼底。

像這樣的句子還有很多，在三年前，直到江深被檢查出已經懷孕了才有所改觀。

「四月二十三日，我懷孕了，醫生說孩子很健康，對我來說，很好的生日禮物。」

李涇川至今能從江深的日記里的一句句話里感受到江深當初的心情。

包含很多的心酸。

「四月二十五日，我結婚了，是和他一起。」

「六月三日，孩子第一次會動了，可是他不在。」

……

「八月十二日，他回來了，很愛吃我做的清湯麵。」

「八月二十三日，他愛吃番茄牛腩，要用番茄沙司，他不愛吃酸的。」

「八月二十四日，他怎麼能那麼愛吃番茄牛腩，每次都吃得一點不剩，好可愛！」

……

「一月，他親手摔碎了我們的結婚照，撕得碎碎的，一點不留，我過不下去了。」

李涇川摩挲著江深的字跡，那是江深最後一次寫日記，那一行字印在本子上。

「我過不下去了」一下子就能夠戳中李涇川的淚點讓他哭泣停不下來。

整整三年了，包括當初他將江深打得半死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江深渾身是血死死攥著他們的結婚照在哭。

他能夠站在房子里冷眼看傭人們掃幹凈最後一點點的玻璃碎，他永遠不知道他們的結婚照也缺了一個角，永遠拼不全。

事實上是他最後也找不到這張結婚照了，早就不知道會隨著哪一輛垃圾車，進了哪一個焚燒廠，最後被燒得一點渣也不剩。

他再也找不到了。

事實上他也因為不夠上心而早就記不清他們的結婚照是什麼樣子，他只知道，那個時候的江深，笑得很甜。

可能除了於彤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後來的李涇川能夠抱著江深的日記本坐在客廳里整整哭了一個晚上。

明明是江深那樣寶貝的日記本才對，貼身帶著，帶去了C市，於彤收拾東西的時候偶然發現，幾經輾轉了才落到李涇川的手裡，卻沒想過能讓他這麼難過了。

「謝謝。」李涇川吸了吸鼻子，坐在茶幾面前，「謝謝你帶過來給我看。」

「害！」於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若說私自動了江深的東西，總叫他心裡過意不去，「你別告訴江哥就成了。」

「嗯。」

李涇川摸著黑進了房裡，抱著江深的腰，只是輕輕地喊他，

「寶貝兒……我錯了……」

江深是不知道他為什麼道歉了，只是推開他遠一點讓自己散散熱，而後就又窩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李涇川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吻了吻他的頭髮，他在日記里，親眼見證了他的江深，如何一步步變成了後來的沉默寡言，膽小如鼠的模樣。

第二天的時候什麼事兒都好像是一筆勾銷，只是除了某一個還兢兢業業的糰子，在臨別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抱著江深的脖子問，

「爸爸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對麼？」

江行把江深昨兒發病的緣由歸咎到了自己的頭上，抱著江深的脖子哭著道了很久的歉。

他多可愛的孩子啊！李涇川也小心地慶幸，當初好歹是他忽然心軟了。

「對啊！」江深安慰著忐忑不安的孩子，「我們寶寶是最乖的孩子，我怎麼會捨得生氣呢？」

「哈哈哈！」興奮的江行撲進江深的懷裡，「爸爸！我晚上想吃雞腿可以嗎？」

「好啊！

「耶！」

「害！小孩子！」看著江行一步步蹦噠的李涇川笑了，側過頭看了一眼江深，「寶貝兒，我們要不要再去補一張結婚照？」

「……」江深剛關上車門準備系安全帶的手都頓住了，「怎麼忽然想要補一張了？」

「就是想補了。虧欠了你這麼多年，補一張結婚照我知道彌補不了，可它至少能告訴我你回來了。」李涇川轉頭看著江深的臉，「至少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

「……」表面平靜的江深其實會在內心十分地慌亂，他看著地面，「……你隨便定吧。」

「嗯。」

李涇川拉著江深的手吻了又吻，只是怎樣都不夠。

江深會覺得今天的李涇川格外地黏人，他只是在低頭的時候走了個神而已，李涇川就在不遠的地方停了車了。

是停在A市最大的首飾城的地下車庫裡。

江深以前也會一直想來的地方。

「你來這裡做什麼？」江深窩在副駕駛不肯動，只是盯著李涇川。

「來給咱倆看結婚用的戒指！」

李涇川摟著江深，看見江深滿臉的無措的時候也會心疼。

「結婚？」

「是！」李涇川搓了搓江深的臉頰，「你的王八蛋老公來娶你來了。」

是江深在更早一點的時候寫下的這句話，那個時候都還會對他撒嬌，所以也會有時氣呼呼地寫下這樣一句話，

「李涇川，你個王八蛋什麼時候來娶我？」

他的江深就是這樣一隻狐狸，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乖乖巧巧，一旦躲開了他的視線里，除了殺人放火什麼都敢。

只是在後來，就都什麼都變了。

「欸！」江深的臉紅透了，只是拉著李涇川的手，「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日記！！」

「噗！哈哈哈！」李涇川忍不住笑了，「對！我就是看了！」

李涇川低頭親了親江深的額頭，摟著他的腰，

「走！老公給你買最貴的！」

「啊你個混蛋！！」

李涇川說出了江深那個時候的夢想，他想要小說里的瑪麗蘇似的婚禮。

可是……那已經是八年前江深初入A市的傻乎乎的想法了。

以至於如今的江深只覺得丟臉極了，在李•財大氣粗•涇•有錢任性•川即將張口就是一句，

「有沒有瑪麗蘇小說里一樣的戒指」的時候，江深及時地捂住了他的嘴並大喊道，

「你給我閉嘴！你個混蛋，我遲早毒殺你！」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涇川能有多愛這樣的江深？

或許他也會想，如果江深能夠這樣常常笑，他就是去死也願意。